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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旧年(第4/14页)

狄仁杰摇头叹息着,低沉地回答:“看上去不太像。”

“不太像?”了尘焦急万分地道,“怀英兄,你并没见过谢岚,怎么知道像不像?要是我……”他猛拍一记经床,“咳!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如果让我去看一看,或许还能认出来!”

狄仁杰喃喃道:“二十五年过去了,当初八岁的孩子、如今三十三岁的成年男子,再说命运如此多舛,身世这般坎坷,谢岚的变化一定非常大。至于我说杨霖不太像,并非凭外貌来判断,而是他自己对身世和折扇来历的描述。”

了尘紧蹙双眉:“也许他都不记得了?或者是……有戒心,故意搪塞你?”

狄仁杰苦笑道:“大师啊,这世上要搪塞得过狄某的一双眼睛,恐怕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吧?至于说忘记了,或许有这个可能,虽说八岁的孩子应该记得不少事情,但也不排除谢岚因遭遇变故、颠沛流离而失去部分的记忆。不过大师,这个杨霖……他只是一个人和母亲生活,家中并无其他人。”

“哦。”了尘至为失望地应了一声,随即又不甘心地道,“可他手上的这把扇子究竟从何得来?总该和谢岚他们有点儿关联吧。说不定,说不定他的母亲见过岚岚?怀英兄,何不将杨霖的母亲找来询问?”

狄仁杰沉声道:“杨霖的身份来历我已经让宋乾仔细核查过了。杨霖和他的母亲,是在杨霖十岁那年起定居在兰州城外金城关的,此前他们母子居无定所,再无线索可查。杨霖今年年初进京赶考后,他的母亲也离开金城关,不知去向。这一点,我还未敢和杨霖提起,怕影响他考试的心情。”

了尘越听越灰心,不觉垂下脑袋。

狄仁杰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件事,我特意命人在杨霖的房中放置了寒兰。”

“啊,那他、他可有什么反应?”

狄仁杰喟然叹息:“他对此茫然无觉。”

“唉!”了尘重重地叹了口气。

禅房之中再无声响。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沉入邈远深谙的回忆。只有在回忆中,他们才能与友人重逢,才能重温那一去不复返的迤逦风华,才能……又一次体味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仍然是三十四年前,高宗乾封元年的深秋。

每年秋季,朝廷按惯例都要指派朝中重臣担任黜陟使,巡查地方吏治。这年被任命为河南道黜陟使来汴州查察吏治的,是中书侍郎许敬宗大人。黜陟使大人替天巡狩,地方衙门自然严阵以待。十月下旬这几天许大人驾临,汴州刺史府上上下下忙了个人仰马翻,总算诸事顺利,许敬宗一番审查后,对汴州的吏治民生都十分满意。因公事已了,汴州刺史齐晟大人特别在今夜给许敬宗安排了一场宴席,汴州上下官员一律要到场,为黜陟使大人饯行。

彼时,狄仁杰升迁并州法曹参军的任命还未下达,狄仁杰仍在原来的职务——汴州判佐的位置上兢兢业业。狄仁杰并不着急,早就预料要到年底才会有调令过来,而且他自己也蛮喜欢汴州的风土,在此地当了十年的地方官很有感情,正想好好利用这剩下不多的一段时间,再为汴州百姓做一些事情。今年的这位黜陟使许敬宗大人名声不大好,曾经在废黜王皇后助立武后的事件中立下大功,后来打击长孙无忌和宰相上官仪,他也是首当其冲的先锋干将,被一些政治上的保守人士嗤之以鼻。然在狄仁杰看来,许敬宗的这些行为倒无可指摘,毕竟忠于武则天其实也是忠于高宗的表现,但是许大人在饮食男女上不加检点,闹出不少丑闻,甚至还为了一个婢女和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就实难让人尊重了。不过说来说去,许敬宗大人是朝中手握实权的几位重臣之一,狄仁杰就算不会刻意巴结,也无意得罪,多少还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既给许敬宗留个好印象,还能给竭力在朝中推荐自己的阎立本挣足面子,对于今后的仕途,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饯行宴就摆在汴州城西龙庭湖畔的醉月居。醉月居是汴州城内最风雅的一座酒楼,它傍水而设,景致如画。尤其是在月圆之夜,把盏美酒,凭窗而立,天上玉兔高悬,水中晴辉点点,丝竹管弦弄影清风,怎不叫人心旷神怡、乐而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