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投亲(第3/13页)
达特库一声冷笑:“那是自然,我从来不会欺瞒价钱。不过……你能告诉我,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吗?”
那叫花子浑身一颤,眼珠转了转,才低声答:“是……祖传的。”
“祖传的?”达特库目光犀利地盯牢叫花子,隔着满脸黑灰都能看出对方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冷冷地道,“可惜这东西的年代不算久远,照我识来,不会出百年。你的这个祖上最多是爷爷辈吧?怎么才历三代,就窘迫至此了?”
叫花子埋着头,一声不吭。
达特库存心再激他一激,便再次发出冷笑:“我看这东西来路不明,十分奇怪,莫非是你抢来偷来的吧?”
叫花子大骇,全身都哆嗦起来,劈手过来抢剪刀,嘴里道:“不、不是抢来偷来的。你……你不要便还给我。”
达特库哪里肯还给他,一边与他推搡,一边道:“你这叫花子行迹忒可疑,说不定是杀人劫财的都未可知。我要留着这东西去报官府……”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那叫花子容颜大变,发了疯般地猛扑上来,一头把达特库撞倒在地。达特库原意是想吓他一吓,最好把人吓跑了就可以白得个宝贝,哪想到此人拼了命,眼看就要行凶,于是赶紧松了手,叫花子抢回剪刀,朝街口狂奔而去。
达特库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抚弄着被撞得生疼的胳膊,嘴里连连念叨:“好险,好险,碰上个疯子!”
杨霖慌不择路地继续夺路而逃,到了十字路口来不及看清路况,便直往对街冲去,险些就撞到一匹威风凛凛的漆黑大马上。只听这马“唏哩哩”一声嘶鸣,端的是反应敏锐,往后一仰,才算没有踩到杨霖的身上。马上之人却差点儿被掀翻在地,猛扯缰绳方才稳住身形。
梅迎春拍了拍墨风的肚子,感觉它受惊不小,忍不住心疼地道:“真是找死,走路都不看一看,要不是碰上墨风,一条命就没了。”
身后的马车中有人在唤:“梅先生,怎么了?”
梅迎春一听这柔婉的声音便觉心旷神怡,忙回头笑道:“阿珺姑娘,没什么事,一个叫花子乱走路,差点儿撞上。”
沈珺松了口气,转回头,却看见身旁的何大娘掀起车帘,神情紧张地朝车外猛看,忙笑道:“何大娘,梅先生说没事。”她见何大娘依然目不转睛地朝外看,纳罕道,“大娘,你在看什么呢?”
何大娘又看了一会儿,才放下车帘,略带悲戚道:“刚才眼花,好像看见了我的儿子。”
沈珺忙问:“真的?那要不要让梅先生赶上去看看?”
何大娘苦笑着摇头:“不会,不会是他。”
沈珺体贴地扶住何大娘的胳膊,轻声道:“大娘,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堂兄是当朝宰相狄大人的卫队长,我会求他帮你寻找儿子,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说不定过不了几日,你们就能母子团聚。”
何大娘神情恍惚地答道:“借阿珺姑娘吉言吧。”
马车又前行不远,便徐徐停下了。沈珺撩起车帘探看,梅迎春来到车边解释道:“阿珺,天色不早,我们就先歇在这个客栈吧。只待安顿停当,我便去寻访狄府。”
沈珺飞红着脸问:“不是立即去找我堂兄吗?”
梅迎春笑道:“阿珺,咱们在洛阳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一时找不到狄府怎么办?再说就是找到了你堂兄,他也未必马上有地方安置咱们,还是先住下妥当。”
沈珺低头不语了。
梅迎春找的这家客栈倒是很清静,门脸不大,里面却别有丘壑,居然还是个亭台水榭一应俱全的院落。看不见什么住客,伙计打扮得像大户人家的家人,举止也十分得体。梅迎春将沈珺和何大娘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小跨院内,便向伙计问明尚贤坊的位置,出门直奔狄府而去。
时值傍晚,离暮鼓鸣响还有半个时辰不到,路上行人脚步匆匆,都在往家里赶。梅迎春惊喜地发现,尚贤坊位处洛阳城南部,与南市距离不远,走了没几个街口,他便来到了狄仁杰的府门之外。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来到大周朝最高官员的府邸前,三间五架的朱漆大门上悬挂着锃亮的铜兽门环,高达丈余的院墙一色粉白,果然是气派非凡,但又没有丝毫奢华铺张的感觉。尚贤坊的整个街坊,光狄府就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其余的地方住户寥落,街道肃静,与梅迎春一路上所看到的洛阳城繁华喧闹的景象迥然不同。他不由从心中暗暗感叹,这才是一国宰相的气势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