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对质(第5/10页)

“是。”副将匆忙出门去了。

沈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叫了声:“沈贤弟。”他猛地一抬头,见袁从英正站在面前朝自己微笑。袁从英穿了一身稍显肥大的蓝色棉布袍服,脸色很苍白,神情却十分镇定安详。

沈槐又惊又喜:“从英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从英摇头道:“说来话长。”看到沈槐上下打量自己,他笑道,“我原来的那身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所以就向路人‘借’了这一身,有点儿不合体,但总算可以不太引人瞩目。沈贤弟,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日在狄府门前一别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唉,从英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昨天我们把狄景晖救回狄府,不料陈松涛大人已经堵在那里,直接就把狄景晖截下并收监了。”

“居然会这样?”袁从英皱眉道,“这我倒没有想到。如此说来,大人没能和狄景晖说上话?”

“没有。”

袁从英说道:“我方才在狄府旁观察了一下,周围监视得十分密集,所以我才没有贸然进入,想先找你了解情况,却不料狄景晖还是出了事。”他低下头默默地思考,沈槐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半晌,袁从英抬起头,对沈槐淡淡微笑道:“沈贤弟,愚兄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谈谈。”

沈槐连忙跑去牢牢挂上门闩,回到桌边时,袁从英已经坐下,沈槐便坐到他的对面。

袁从英眼望前方,慢慢地说:“沈贤弟,我与大人是在六天前来到并州的。万万没想到,这六天竟会是我一生中所度过的最艰难的六天。我相信对于大人来说,恐怕也是如此。沈贤弟,这六天里的事情,你都很了解,关于狄景晖与我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可说的。如果狄景晖不是大人的儿子,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同他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他偏偏是大人的儿子。这几天来,我眼看着大人因他而百般为难、焦虑异常……我可以不计较狄景晖对我的敌意,只要能够帮助大人,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是,我在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孩子,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给我带来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他看看沈槐,问,“沈贤弟,今天我在城门口看见兵卒盘查带着孩子的男人,你也听说了吗?”

沈槐低声应道:“是的,陈大人在找你和韩斌。”

袁从英轻轻点了点头:“韩斌,就是这个孩子,他的身上藏着蓝玉观案件的真相。跟随在大人身边整整十年,办案时我总是把搜集到的全部线索交给大人,由他来总结梳理,揭开谜底。这一次我本也应该这样做,但当我发现蓝玉观的案件牵扯到狄景晖时,我犹豫了。案件的真相还不清楚,我无法判断狄景晖究竟有没有罪,如果我将韩斌交给大人,一旦大人发现狄景晖有罪,那么他必将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这几天来,我很清楚地感受到大人对狄景晖的舐犊之情,我不敢想象大人会怎样面对狄景晖的罪行。但是假如我不交出韩斌,又该如何处置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呢?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还面临着被灭口的危险,如果没人帮他,这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到这里,袁从英苦笑起来,道:“沈贤弟,愚兄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过去每每遇到纷繁复杂的局面,我都习惯向大人求助,但这一次,却偏偏不能去问大人。你知道吗?我甚至想过带着韩斌,就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我想,也许这样做既可以保住孩子的一条性命,也可以从此湮没蓝玉观案件的真相,那么或许大人会感到轻松些吧。但问题是,即使狄景晖有罪,大人就会因此而不希望揭露蓝玉观的真相吗?那些在蓝玉观案件中冤死的人们就白白死了吗?我自己的良心也断然无法接受这种结局。”

袁从英停止了述说,定定地凝视着前方,仿佛又陷入了无尽的困扰之中。

沈槐轻轻地叫了声:“从英兄。”

袁从英从遐思中被唤回,抱歉地微笑:“沈贤弟,对不起。我跟随在大人身边十年,已经习惯了孤独,除了大人,我没有任何朋友,像今天这样与人倾心交谈的机会非常少,我都恍惚觉得是在自言自语。”

看到沈槐略显惊诧的表情,袁从英摇摇头,继续说:“刚到大人身边的时候,他就嘱咐我‘慎独’,开始时我并不十分理解,但在经历了几次阴险的骗局之后,我明白了,怀疑别人是大人处于他这个身份的必然选择。而我,作为他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无权顾及个人的喜好和愿望,否则我就无法承担好保护大人的职责。所以,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吧。在大人身边,我倒也不觉得孤独。可是这次……”他忽然笑起来,“我怎么说起这些来了。沈贤弟,你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