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毒丸(第5/10页)

终于,对面有人说话了:“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能逃出生天。太不容易了。看来今天我们没有白等。”

韩斌觉得过了很久,才听到袁从英的回答,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是那样悲伤,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的是:“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在孩子面前杀人?”

然后,袁从英蹲下身子,拉过韩斌,轻轻地对着他的耳朵说:“闭上眼睛,我不说就不要睁开。”

韩斌点头,紧紧地闭起眼睛,感觉自己又被稳稳地抱了起来。

接下去发生的事情韩斌全都没有看见,他只知道袁从英一边抱着自己,一边挥动着若耶剑,冲进了对面的人马中间。他的耳朵里,各种声响顿时混成一片,刀剑相碰、人喊马嘶、惨叫、怒吼,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发生在片刻之间。

随后他们便跃上了一匹马,那马长啸一声后飞驰起来,韩斌依然紧紧闭着眼睛,耳朵里面的各种杂音都渐渐远去了,代之以呼啸的风声、急促的马蹄声,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由疾驰转为慢步,周围变得十分安静,韩斌觉得一直紧紧搂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横坐在一匹马上,他们已经进入一片黝黑的树林里面,周围除了树木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或人。

他惊喜地叫起来:“我们跑出来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韩斌回过头去,正好迎着袁从英朝他软软地倒了下来。韩斌吓坏了,拼命用力抱住那倒下来的身子,可是毕竟人小力气不够,两个人同时摔到马下。袁从英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努力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来,可是再也无法从身体里面找到一点点力量,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四肢百骸,他也无法抵抗了,只好任凭疼痛侵吞掉最后的一丝清醒。

韩斌用尽全力抱住他,摇晃他,大声喊:“别这样啊,你醒醒!我们还要走呢!”袁从英张了张嘴,想回答他一句,可是没有发出声音,反而是鲜血从嘴里涌出来,接着便一头栽在韩斌的身上。

韩斌把袁从英拖着靠在一棵树上,自己一下便跪在他的身边,全身哆嗦着,眼泪流满了稚嫩的面庞,太行山道上让他永生难忘的情景再度出现在眼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要经历一次同样的痛苦,只觉得心缩成了一团,痛得就快要死掉了。终于,这孩子下定了决心,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来,颤颤地捏起个圆圆的小药丸,把它送到袁从英的嘴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哥,哥,好哥哥,你吃吧,吃下去,就不难受了。”

袁从英昏昏沉沉地把药丸吞了下去,韩斌靠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搂着他的身子,一声不响地等待着,不停地流着泪,把袁从英胸前的衣襟哭湿了一大片。

城南,狄景晖宅邸。

陈秋月冰冷的语调在一片静穆的屋子中响起来,她面无表情地述说着,似乎在说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的故事:“魏王武承嗣任并州牧的时候,父亲就成了他的亲信。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秘密。毕竟,能够在并州这样的北都重镇担任多年长史,执掌并州的一概军政要务,如果没有魏王的深刻信任,是不可能的。只是父亲行事一贯谨慎,在场面上从未显露过对武家的特别仰仗,反而和众多亲近李唐的官员也保持了不错的关系。当初,他把我嫁给景晖,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但是私底下,父亲早已同魏王相互合作,一点点将并州的大小官员都换成了武氏亲信。大约五年前,魏王窥伺太子之位久而不得,便暗中图谋,意欲向圣上兵谏,如果圣上不肯,甚至作好了谋反的准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父亲把脑筋动到了景晖的身上。”

“景晖?”狄仁杰喃喃。

陈秋月含泪点头:“是的。彼时,景晖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尤其是他经营药材,因此不论是他的财富本身,还是他手中所握有的救死治伤的珍奇药材,都令父亲和他的同谋们觊觎不已。父亲对景晖多有试探,从景晖的言谈中感觉到他的桀骜不驯,甚而对您也多有不满,便觉得有了可乘之机,于是就叫媳妇去说服景晖,让他一起参与魏王的阴谋,还许以事成之后,或官封王爵,或助他独霸整个大周药市。总之,是对景晖百般利诱,妄图将他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