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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身内其实是一座藏经阁。由于东南亚地区多雨潮湿,而佛经多为贝叶制作,保存就相当不易,故而选高出地面的佛塔来储藏经卷。塔内各层都开有小窗,保持着良好的通风。这里明显比寺内其他地方要阴凉得多。
“这里是我的禅房。”值事僧对客人说。自然,他也是这座藏经阁的管理人。
这里的布置和宋巴迪长老的房间几乎同样简朴,只是要更开阔些,光线也更暗一些。房间角落靠着一架木梯。值事僧将梯子架到了楼梯口,梯子的底部正好嵌在地面的一个凹坑里。
“请两位随我来。”
宋汉城和直子跟在他后边登上了二楼。为了照明方便,值事僧开启了二楼的所有照明,然后又推开了四面的窗户。二楼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所有的空间几乎都被木架占满了,储藏贝叶经的楠木盒整齐地陈列在木架上。僧人们对于佛典是如此珍视,你仿佛能看到他们在这个佛塔藏经阁里敬奉专注的身影。而它的守护者也必然拥有巨大的热忱和决心。
除了这些用上好木料制作的经函外,这里再无什么奢华之物。
值事僧来到一个木架前,取下了其中的一个长方形木匣。他手中托着木匣,问道:“现在,两位知道僧王的用意了吗?”
宋汉城和直子当然不能领会。
他抽去了木匣上的盒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东西,和书本差不多大小。
“僧王委托我转告您,直子小姐,这个相册是特意赠送给你的礼物。”
“可他并未开口问我任何问题。”
“僧王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态了,他也很关心中村的下落。中村曾给他看过您的相片,因此,他的沉默不言,不是对您的身份仍有存疑,而是在衡量你的内心。如果你们两位中任何一个打破沉默,那么你们就不会这么快得到这个礼物。”
可是,包裹里究竟装着什么呢?直子问值事僧是否现在就可以打开。
“当然,这是您祖父委托宋巴迪长老交给您的旧物。”
直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层裹布,里面是一本旧相册和高木繁护的日记。顺手翻到日记中的一页,写于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九日,口吻似在嘱咐自己的后人:
此刻,陷于丛林中的人们正设法脱身,盼望着可以安全返国。
在这不知生死的时刻,我没有万念俱灰,反而充满了平静的期待。而供奉佛法的心念已定。
种种罪恶造业,皆因贪欲而起,也将因贪欲而灭。为了洞见贪欲的真相,众生经历的劫数也许是必然的。这支由皇室成员亲自遴选日本顶尖学者组成的特别考察队,也因战争结束而结束了它的使命。
历经如此乱世,佛陀真法已隐没不见。因此,我早已将实地考察报告中有关隐修教派及石板经文的记载段落予以断然删除。惟此一本日记可留给后人。另有相簿一册,也一起委托宋巴迪长老带出丛林,望他能安全返回柬埔寨。佛法真义若能重见天日,有待“离魔自在之日”。
日记终篇写成之时,也是我断绝尘缘、守护佛法之日。中村增造如能全身而退安全返国,自会替我安抚照料我的家人。圆仁今年也该有七八岁了吧。
此日记和照片今后可转交圆仁、其他子嗣或任何后辈学者,交与前,应由宋巴迪长老及其所信认后继者考衡其心志。圆仁若无正思惟[1],亦不可轻易示之。
最后一则日记的记录时间是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九日。从这天起,高木繁护消失了。从日记行文看,高木繁护失踪后,极可能就在隐修派寺庙剃度出家了。
宋汉城正翻着那本相册,他已经发现了什么:相册里的照片所拍摄的对象是一座古老寺庙。地堡中的那些佛像与浮雕也在其中,拍下的都是它们未被劫掠前的姿态。还有十数张寺庙的外景照,其中几张是与当地向导的合影照片。高木繁护在照片后面一一写出了向导的姓名,包括来自附近哪个村落。合影中的向导都来自拉瓦纳村,拉瓦纳的柬语拼写与Ravanna非常相似!
他们已接近最后终点了吗?拉瓦纳村就是高木繁护和中村所提示的具体地点?
宋汉城拿出了那张随身携带的邮件中的合影,连忙请教值事僧:“中村先生与宋巴迪长老是什么时候拍摄这张照片的?宋巴迪长老一直知道石板经文的下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