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凶手(第3/5页)

“明白。”苏成刚说。 

故事是破损的,残缺不堪的。这很正常。在残酷的地下斗争中,没有任何一个情报来源是绝对可信的。 

“上海交通局在中共中央的直接领导下,开辟了一条由上海进入江西中央苏区的地下交通线,全程3千公里。专门负责运输物资,传递情报,护送人员。他们的路线纵横交错,南至香港,西至西康。上海红色交通站成了中共中央与所辖省市地方党组织联系沟通的桥梁。而贵婉同志是上海交通站情报员中的佼佼者。”明楼说,“我们情报小组收集到的很多绝密文件,都是由红色交通线传递到苏区的。我的掩护身份是军统上海站情报科的特务,我和我的同僚王天风接到上峰命令,让我们配合上海警察局去巴黎执行一项秘密任务。由于事发紧急,我也没有办法通知到党小组,就匆匆去了巴黎。” 

“你确定是上海警察局?而不是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 

“我确定。是上海警察局。他们原来的调查科科长寇荣是从原哈尔滨警察局转调过来的。” 

“寇荣转调过来是什么时候?” 

“大约民国二十二年。” 

“哈尔滨已经沦陷了。” 

“对,当年寇荣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成为伪满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的留用人员。他与蓝衣社这边建立了一个小型间谍网,以镇压和破坏共产党地下组织而臭名昭着。后因为跟伪满人员分赃不均,导致火并,撤回上海。” 

“你弟弟是什么时候被贵婉发展入党的?” 

“民国二十三年。贵婉是在巴黎大学读书会上跟阿诚认识的,后经发展入党,参加了红色交通线护送小组,不到半年,即成为小组中坚力量,代号‘青瓷’。”明楼答。 

“确定吗?” 

“确定。”明楼说,“事后,我审过他一次,证明情况属实。” 

“可是,据我所掌握的情报分析,护送小组因叛徒出卖,几乎全军覆灭,而‘青瓷’是最大的嫌疑人。” 

“您怀疑‘青瓷’叛变?” 

“我怀疑护送小组每一个曾经被捕的人员。” 

“‘青瓷’并未被捕,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当时你们得到任务指令,第一个去抓捕的目标是谁?” 

“‘烟缸’。也就是贵婉。”明楼说,“只不过抓捕过程中出了很多‘事故’。当然,有些‘事故’是我故意为之,目的只有一个,给红色交通线暴露的人员足够的撤退时间,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苏成刚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上海警察局调查科为我们提供了‘烟缸’的活动时间和地点,所以,我们去的第一处就是巴黎大学实验室大楼。那天是晚上七点左右。我和王天风假扮成大学讲师进入巴黎大学实验教学楼第三层,由于他的法语说得十分蹩脚,所以,我主动当起了向导。通常我党在活动或者开会的时候,过道上都会摆放一盆植物,表示安全。附近还会有观察哨。 

“当时,有两三个学生在过道上看报纸,您要知道,过道的灯光很昏暗,所以,我故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王天风提议从实验室的露台上爬上去,我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我执意要从实验室的正门进入。我的理由很简单,哪有大学教授爬窗户的道理。王天风特别信任我,执行了我拟定的行动方案。我们把枪搁在类似装乐器的长盒子里,穿得十分体面,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实验室的正门。 

“实验室是分教室的,我俩来到秘密情报所提供的11号实验室时,我故意‘不小心’踢翻了过道上的一盆山茶花,花盆是泥土质地,倾覆时声音就像是一大块瓦砾落地。我当时记得王天风的眼神,恨不得一把刀插过来。 

“不过,他的刀没有插过来,人倒是冲锋在前了。王天风怕错失良机,一脚踹开了11号实验室的门。我当时已经察觉到门口把手上有‘诈’,来不及阻止他。果然,我听得‘轰’一下,一瓶挂在门顶上的石灰粉‘炸’开了。我听到了‘疯子’的惨叫。 

“王天风捂着眼睛,大声喊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听见里面的脚步声,那是嫌疑人在逃跑。我没有去追捕嫌疑人,我特意留给‘烟缸’充足的时间离开现场,这是一个极好的‘警示’机会。你暴露了,请转移。我把王天风拖到水池边,先找到油替他冲洗眼睛,好在实验室里预备了菜籽油,估计也是为了清洗烫伤所预备的。菜籽油冲过他双目以后,他大声叫着,让我去追,他自己用清水冲洗。我以他‘看不见’为由,不肯离开,我们互相骂着,互相指责,互相推搡着,大约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我才完成了王天风眼睛的清洗工作。当时他圆瞪双目,清水直淌眼角,额头耸着一个被瓶子砸中的青头包,头发上沾的水汽俨然就像一团火气。看上去,极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