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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与钟摆(第6/8页)

我想,钟摆钢刀再有十或十二下的摆荡,就会精确地从我的长袍上划过。可是没有料到,我绝望的心情竟然因为这个观察而变得无比冷静,在这段经受着痛苦磨难的时日中,我第一次能做到这么冷静。然后,我又想,他们没有用很多条小束带而是用一条很长的皮带将我捆绑住,这就意味着,不管钢刀从我身上哪个部位的皮带划过,都会割断皮带,那么,我的左手或许就可以完全自由活动,从而从皮带的束缚中摆脱出来,逃得小命。

可是太恐怖了,那时钢刀就在我的身边,紧挨着我的身体;太吓人了,钢刀从我身上划过时,我要是手忙脚乱地挣扎,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并且,行刑者对这种逃生方法不可能没有想过。钢刀就对准了我的胸口,捆绑在我胸前的皮带,是否真的会在钢刀摆动的范围之内呢?会不会钢刀压根就直接砍进我的身体,而不碰到任何皮带呢?对于这个逃生设想,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所以迟迟不敢把头抬起来,对胸口的捆绑情况加以检查,我害怕万一这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失去了,我会因为无法承受而昏厥过去。

可是,最终,我还是鼓足了勇气,抬头对胸口的情况进行检查,唉,至此我发现,那真是个行不通的计划,行刑者果然对这种逃生的可能性有过考虑,所以,虽然我全身上下基本上都被绑得严严实实,却只有那钟摆钢刀通过的地方——我的胸口,没有皮带缚在上面。

将胸口的情况看清楚后,我刚刚垂头丧气地躺到原处,先前提到过的那个模糊的想法就在我脑中闪过。此时,想法虽然还有些飘忽不定,没有完全明确,可有了起码的模型。于是,我就被一股在绝望中生发的亢奋能量带着,立刻开始实践这个救命的想法。

在这几个小时中,有不计其数的老鼠在我的身边乱窜。这些为了食物不计一切的、无法无天的老鼠,用那充血一般的红色大眼,始终在居心叵测地瞪着我,好像我只要不能再动了,它们马上就一拥而上,把我连皮带骨一起吞下。我想:“这些老鼠平时在井里不知道都吃些什么呢?”

尽管此前我努力将这些老鼠赶开,不过盘子里大部分的肉还是被它们抢走了。虽然在下意识中,我习惯性地驱赶盘子周围的老鼠,不过对它们的嚣张气焰我还是无可奈何。这些老鼠兴致勃勃地吃肉的时候,也没有放过我的左手手指,只是因为我的手指曾抓过食物而留下了一些气味,它们就不顾一切地过来啃上了。对老鼠们贪婪的习气有所了解后,我马上就想到对这一点要善加利用,所以,便把盘子里那些仅剩的食物,即那些又辣又油的肉,努力涂到捆绑我的皮带上。然后,我将手放好,凝神屏气、如尸体般静静地躺着等待。

起初,我突如其来的变化把这些贪婪的老鼠都吓坏了,因为我居然不再驱赶它们,而只是静静地躺着不动。它们在惊慌中退缩着,甚至还有不少老鼠吓得回到了井中;可是,这不过是它们本能的反应,它们贪婪好吃的本性终究没有改变。随后,发现我真的静止不动之后,就有胆子比较大的几只老鼠率先跳到了木架上,嗅着那些皮带。看到这几只老鼠没有遭遇危险,别的老鼠也如同收到了安全信号一样,呼啦啦地都爬了过来。它们爬到了木架上,从木架上又跳到我的身体上,足足有数百只之多。老鼠们丝毫不害怕正在逼近的钟摆钢刀,一心一意地舔舐着我身上的皮带,甚至还用它们冰冷的嘴舔我的嘴,骚动我的喉咙。爬满全身的老鼠差点将我弄得无法喘气,一种无法形容的恶心感涨满胸口。可是,仅仅忍耐了一分钟左右,我就明白这恶心感没有白受,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皮带没有那么紧了。我明白,好几处皮带都被老鼠们咬断了,不过我还是没动,接着忍耐,力求一竟全功。

我的如意算盘总算没有白打,忍受老鼠施加的折磨也有了收效,因为,自由正在一步步向我靠拢。在老鼠咬断了我身上的皮带时,钟摆钢刀也已经到了我胸口上,钢刀将我的长袍和里面的亚麻内衣都划破了。钟摆钢刀又从我胸前过了几次,每一回都让我觉得浑身战栗,可是,已经到了逃脱的时候,我双手用劲一挥,老鼠们就纷纷四散逃开了,然后,我谨慎而缓慢地向木架旁边将身体缩起来,移到钟摆钢刀无法砍到的地方。至少在此时此刻来说,我死里逃生了,我获得了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