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垂竿等候的钓鱼人(第4/5页)

我决定不再多费脑筋,且放心领受上帝对我的这份恩赐。于是,我刮了脸,奢侈地洗了个澡,穿上干净的衬衣和挺括合身的外套。待我整饬完备,镜子里的我便成了一个体面潇洒的翩翩青年。

餐厅里灯光幽暗,瓦尔特爵士在点着银烛的小圆桌旁等着我。他显得自信、高雅而坚定。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表明,他就是国家、法律和制度的化身。看到他,我心里忽然一阵胆怯,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外来者。我想,他大概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不会这样款待我。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就这样蒙混着接受他的盛情。

“我真难以表达对你的感激,先生。但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于是我开口说,“我虽然清白无辜,但我是个警方正在追捕的人,我必须把这一点告诉你。你要是马上赶我走,我也不会见怪。”

他露出微笑,“没有关系,别让这事影响你的胃口。我们吃完饭再谈这个吧。”

这顿饭我吃得前所未有地香甜。一整天来,除了在火车上的一个三明治外,我再没吃过一点东西。饭后瓦尔特爵士还请我喝了上好的香槟和珍藏的葡萄酒,真是对我给足了面子。我坐在那里,由管家和一个男仆殷勤地伺候着。想想我这二十多天来日子过得像个土匪,每个人都与我作对,心情便激动得无法抑制。我高兴地与瓦尔特爵士聊了起来。我说了在非洲赞比西河有一种厉害的虎头鱼,一不小心,它就会咬掉你的指头。我们还讨论了世界各地的户外活动,他年轻时经常打猎,所以这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然后我们到他书房里去喝咖啡。这间书房四壁全是书籍和奖杯、银盾,又宽敞,又整洁,又舒适。我当时就下定决心:等我办完这件大事,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也要搞这么一间书房。喝完咖啡,杯盘撤走之后,我们点上了雪茄。我的主人双腿横搭在椅子一边的扶手上,舒服地躺着,吩咐我开始讲述我自己的经历。

“我这一切都是照哈里信中的指示做的,”他说,“他说我能得到的回报是,你将告诉我一些令人兴奋的故事。我现在洗耳恭听,汉内先生。”

我注意到他称呼我的真名,心中一怔。

我开始从头讲起。我讲了我在伦敦时的百无聊赖,我那晚回家在门口碰见斯卡德,他急切求助的情形。我把斯卡德后来告诉我的,所有关于卡洛里德斯和外交部茶会的事,一一告诉了他。听到这里,他撮起了嘴唇,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然后我讲到斯卡德的被杀,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接着他又听我讲了送奶工的事,我在加洛韦荒原地区的亡命,以及我在小旅馆里破译斯卡德笔记的情形。

“笔记都在你手上?”他急切地问。见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小本子,他才舒了一口气。

我没讲那些笔记的内容。接下来我讲了与哈里爵士的会面,以及在会议厅里的演讲。听到这里,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里讲了些废话,是不是?我想一定是的!他倒是个挺好的年轻人,只怪他那白痴一样的叔叔给他灌了满脑袋的垃圾。好了,继续讲,汉内先生。”

我那天装做养路工的事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要我仔细地讲了汽车里那两个家伙的样子。一边听,一边似乎在记忆中搜寻这两个人。听到乔普利那个白痴在我手里倒了霉,他又开心地笑了出来。

但再听我讲到荒原农舍中的那个老绅士时,他的神情又严肃了起来。他又要我仔细讲那个人的每一个特点。

“温和,秃顶,眼睑像鸟儿一样盖住眼睛……听上去像只凶险的乌鹫!他把你从警察手里救下来以后,你却炸掉了他的老巢!哈,你干得真带劲,真漂亮!棒!”

到这儿,我讲完了我的历险记。他缓缓起身,立在壁炉边的地毯上,俯视着我。

“你现在不必怕警察了,”他说,“你在这里可以完全放心,他们不会再抓你了。”

“太棒了,苏格兰场!”我欢呼道,“他们抓住凶手了吗?”

“没有。不过两个礼拜前他们就已把你从嫌犯名单中删去了。”

“为什么呢?”我惊讶地问。

“主要是因为我收到了斯卡德的一封信。我了解斯卡德的情况,他曾经为我办过几件事。这个人,一半是天才,一半是怪才,但绝对诚实。糟糕的是他有一种喜欢单干的毛病,这使得几乎所有的特工组织都没法用他。对他这样一个有特殊才能的人,这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面对任何艰难险阻都从不畏惧,绝不退缩。我五月三十一日收到了他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