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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戴眼镜的养路工(第4/5页)

我差一点落入圈套,差点回答说见了一个骑车的人天蒙蒙亮时急急忙忙经过这里。但我马上就意识到这么说的危险,便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我今天起床迟了,”我说,“你知道,我女儿昨晚结婚,大家一直闹到很晚。我今天早晨七点左右才开门出来,没见路上有人。从我来了以后,只来过一个卖面包的,一个拉奇尔的牧羊人,还有就是先生你们啦。”

他们中的一个人递给我一支雪茄。我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用鼻子闻了闻,塞进了滕布尔的包裹。他们转身钻进汽车,几分钟后就不见踪影了。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轻松得简直要跳将起来。但我还是沉住气,继续推运我的石头。也幸亏我这样做了,因为十分钟后,那辆汽车又折回来了。经过我身边时,他们又仔细打量我,其中一个还向我招了招手。真险,这些个家伙真是心机缜密,滴水不漏啊。

我吃掉了滕布尔的面包和奶酪,然后没多久就运完了石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在这儿干这养路的活儿。老天保佑,滕布尔先生一直在屋里待着,如果他一露面,那就麻烦了。我能感觉到,搜捕我的人还紧紧地包围着这条山谷,我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一定会碰到他们的人。但我必须逃出去。在敌人严密监视下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哪个人的神经能坚强得再忍受下去。

我在那里一直待到了五点钟。我已想好,天一黑我就去滕布尔的家,然后试试能不能趁黑夜翻过山去。正在这时候,忽然一辆新汽车从路上开了过来,慢慢减速停到我身边一两步远的地方。午后的清风刚刚吹起,车里的人大概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点根烟抽。这是一辆敞篷旅行车,车后座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车里坐着一个男子。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我认得这人!他名叫马莫丢克·乔普利,一个天生的坏坯子,造物主的“过错”。他是个贪婪的股票经纪人,一贯靠谄媚拍马做生意,圈子里的人都叫他“马米”。这个“马米”是形形色色的舞会、马赛、球局和乡间聚会上的熟客,他围在那些有继承权的阔少、富有的纨绔子弟和愚蠢的老贵妇们身边,传播流言飞语。只要是有头衔或有钱的人,他都恨不得肚子贴在地上爬过去溜须巴结。我刚到伦敦的时候,曾经给他的公司做过一次业务介绍,他殷勤地请我在他的俱乐部吃饭。席间他竭力卖弄,喋喋不休地讲他的那些贵妇人,一副势利小人的嘴脸,最后使我对他极其反感。后来我曾问过一个人,为什么人们还能忍受他,那人回答说,大概是因为英国人对女性都十分尊重的缘故吧。

言归正传。现在他在这儿出现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开着一辆新车,显然是正要去拜访他那些时髦的朋友。我突然心血来潮,纵身一跃,跳进了汽车后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哈罗,乔普利!”我扬声叫道,“真是幸会啊,老弟!”他吓坏了,眼睛瞪着我,下巴都合不上了。“你,你是什么人?”他喘着气问。

“我是汉内,”我答道,“从洛德西亚来的,记得吗?”

“天啊,杀人凶手!”他哽住了。

“没错。我还能再杀一次人,亲爱的,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办的话!把你衣服脱给我,还有帽子,快!”

他乖乖地一一照办,他已经吓蒙了。我把他时髦的驾驶服套在我的脏衣裤上面,扣子一直扣到下巴底下,以便盖住下面的脏衬领。又戴上他的帽子和手套。灰尘仆仆的养路工一下子就变成了全苏格兰最漂亮的汽车手。我把滕布尔那顶不成样子的帽子扣到乔普利先生的头上,告诉他:就这样好好戴着!

我费了点周折才把车子掉过头来,打算从他来的路上返回去。那些在路上的敌人刚才已见过这辆车,见过了“马米”,现在见他再回去就有可能不加理会,而放我们过去。

“好了,老弟,”我说,“做个好孩子,乖乖坐着。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借你的车子一用。但如果你不老实,胆敢开口乱叫,我就扭断你的脖子。记住了?”

这一晚上我这车开得真叫高兴。我沿着河谷往山下开了十几公里,路上经过了一两个村庄,注意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路边游逛。很显然,这都是便衣。如果我不是装扮成现在这样,他们肯定会上来堵住我。而现在,他们只是冷冷地在路旁看着而已。其中有一个还向我敬了个礼,我也很优雅地回敬了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