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2/3页)

然而多数人的目光还是聚集在收报机上的。

那几个大写字母在大楼上滚动着,“VJ!VJ!VJ!”击败了日本。接着为了防止还有人怀疑。“东京日本政府已经接受了盟军的投降条件。”这条公告后面还跟了六个星号,分别代表了武装力量的六个分支。

“艾米的爸爸要回来了。”西蒙说道,已经可以预见卡普托太太和她的女儿会有多么欣喜。

“还有很多像艾米一样的人。”

“你敢相信吗?”一个人拍着卢卡斯的肩说道,看到他的黑色眼罩后又加了句,“兄弟,你完成了你的责任!”

一群小女孩在地铁入口处高歌着,非常和谐,“美丽的美利坚。”

一个穿着卡其裤的士兵,一手吊着路灯,另一只手疯狂地挥舞着一面旗帜。

一位老太太抽出怀中的郁金香花束,赠予各人。

广场附近的每个酒吧内——这周围有许多酒吧——门一打开,便会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纽约今夜可要闹腾了。”卢卡斯说。

“就连弥散着困意的普林斯顿小镇,今晚也会度过个不眠之夜吧。”

“我们最好现在就回去取我们的行李,”卢卡斯盯着表说道,“我们的火车五点就要开了。”

他们手挽着手,回头向利顺德酒店走去,他们因为有退役军人的身份,在预定酒店时还享受了特殊优惠,再挤过庆祝的人群向火车站走去。从那个握住卢卡斯的手不放的售票员那里买完票,他们终于挤到了仅剩的两个位置边。不知道是谁遗落了一份叠好的《纽约时报》。即使在车上,狂欢依旧持续着,狂欢者们穿行在过道上,高声大笑着、欢呼着,将雪茄和几瓶银色的威士忌分给众人。直到火车离开了城市,逐渐驶入新泽西那片平坦的工业腹地,人们才回到了本来的位置上去,喧闹也归于了平静。车内的空气变得有些压抑,于是卢卡斯尽力将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推开了几英尺。

西蒙解开衬衫上面的几颗扣子,扇动着领口想使自己凉快一些。“感觉回到了开罗,”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开口道,“到了叫醒我。”

打开丢在车座上的报纸,卢卡斯在第一页就看见了长崎爆炸的照片,读了一遍对几天前在那座城市上空的升腾起的蘑菇云的详述。“初步估计,”报纸上写道,“死亡人数达到了四万人。”置身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中,他想着,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被这样的人间炼狱所吞噬是怎样的一种恐怖?“核爆点升起了一根巨大的火柱,火烧过一般的云朵占满了天空,甚至蔓延到了五公里之外的区域。”然而这些文字有些眼熟,几分钟后他终于想起了原因。圣安东尼曾经作过同样的描述,罗马军队的溃败正是因为一束“巨大的焰柱,空中绽开了一朵红玫瑰似的火烧云。”曾有一晚,西蒙读给他听过,那时候听上去像是无稽之谈,完全是凭空想象的,但是现在,这里就摆着一张那东西的照片,它根本不是无稽之谈,也不是凭空的想象。

他想知道爱因斯坦会作何感想。在广岛被炸毁的那一天,教授退回了他的书房,一直待到黄昏,那群记者离开后,他才鼓起勇气走到街对面,为搞砸了卢卡斯和西蒙的婚礼而道歉。西蒙早已在楼上睡着了,还穿着婚纱——他们明早就动身去纽约——卢卡斯则刚走到门廊前,准备抽支烟。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心神不宁过。他递给教授一支香烟,他欣然接受了,但他还是希望能边散步边抽,这样就不用担心海伦看见了。

“我想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抽根烟也情有可原。”他说完,两个人便沿着街道散起了步。尽管还是黄昏,但头顶浓密的阴翳依旧给所有事物罩上了一层浅绿色。

“日本人快要投降了。”卢卡斯说。

“为什么?”

“如果他们不这样做,就是疯了。”

“但战争就是这样子的。它本身就是疯狂的。”爱因斯坦用两根手指夹住香烟。“根本不亚于疯狂。”

卢卡斯完全同意——他亲眼见过太多了,因此有直观的了解。残忍的屠杀并不仅限于欧洲,也绝非只存在于遥远的东方。在帕特里克•德兰尼的追悼会上,轮到他致悼词时,他曾想将他称为战争的牺牲者。一个真正的英雄。但德兰尼所做的研究工作仍然是机密,也没有人能想到,他竟是被一道突降的闪电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