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4页)
卢卡斯舀了一勺土豆,看见卡普托太太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抹些黄油吧,”她说道,“你太瘦了。”
“你真是个好厨师。”他知道他得为秘密的冰淇淋蛋糕留些胃口。“你有重新把房间租出去吗?”
“是的,”艾米接过话,“新房客叫泰勒,但他从不住在这里。”卢卡斯可以感觉到她并不喜欢泰勒先生。
“他不住这里?”卢卡斯问道,“那他住在哪里?”
卡普托太太耸了耸肩说:“他说他在特伦顿[13]得到了一份工作,和造飞机有关。”
那些从事关系到战势关键工作的人可以延期入伍。
“但他安静得像只耗子,从不麻烦人,”她补充道。看上去卡普托太太真的不大喜欢他,“租金交得倒很准时。”
这些天大家都在努力地做着各类修复工作——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卢卡斯知道卡普托太太的希望,那就是她的托尼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然后他们一起把房子改造下,过过自己的小日子。然而大家每天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做不得不做的事情,甚至许多人都入不敷出。
卡普托太太端出了冰淇淋蛋糕,尽管艾米抱怨蛋糕上没有加打发的奶油,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禁不住表现出一副惊喜和势要饱餐一顿的样子。
“奶油怎么也弄不到,”卡普托太太说道,“现在去杂货店完全是碰运气。”
吃罢晚餐收拾好后,艾米上楼做她的家庭作业了,卢卡斯踱步到走廊里,点上一支“骆驼”牌香烟。停在路边的豪华轿车不见了,但那座带整洁前院的精致两层洋房却亮着灯,弦乐四重奏的旋律透过开着的那扇窗户传到卢卡斯的耳朵里。有那么一秒钟,他以为是留声机的声音,但当他下台阶走到人行道上时,他才意识到那是有人在那所房子的客厅里练习演奏。在普林斯顿这样的大学城,这种事倒见怪不怪。接着他听见了笑声和推杯碰盏声,还有某个人故意拨弄大提琴发出的刺耳声音,随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带着些许德国口音说了一些类似于开始之类的话,随后演奏声响起,和谐一致。
传来了更多的笑声,还有刺耳的口音。
他听了一下音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莫扎特的曲子——这也让他想起那个老市长让自己不要伤害藏在矿井中的村民。尽管悲剧还是发生了,但他并不是埋下那颗将小男孩炸死、让图森特只剩下一条腿、让他自己也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地雷的罪魁祸首。当香烟快要燃到滤嘴时,他在人行道上把烟踩灭,转身回了公寓。卡普托太太在厨房里边哼着曲子边洗着碗碟。
“需要我帮你洗那些吗?”
“噢,不用了,”她回头说,“我已经快要洗完了。”
“听声音,难道现在你公寓对面住了一个弦乐四重奏的演奏团吗?”
“什么?”她关掉水龙头,用抹布擦了擦手,问道。
“我听见了街对面的音乐声,是一群音乐家吗?”
“噢,天呐!当然不是了,”她回答道,“就是那个教授,我记得好像是在你参军后不久他才搬来的。”
“什么教授?”
“爱因斯坦。”
和所有人一样,卢卡斯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知道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从纳粹手中逃了出来,并在1933年从柏林移居到普林斯顿,还担任了理论物理学的教授。卢卡斯也在校园里见过他几次,但当时他还没有住到莫色尔街道,住到卡普托太太家对面。
“他人很好,”她说道,“有一次,他看见艾米背着小提琴包从学校回来,他们非常愉快地讨论了音乐。”
所以那个指挥音乐家演奏的愉快的声音就是爱因斯坦的声音。为什么外面总停了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也有了答案。卢卡斯开始好奇到底是哪位要人、或政府高官过来拜访这位大人物呢。
“夏天的时候,我有时会坐在前廊听他们演奏。如果托尼回来,”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些坚定说道,“他一定会喜欢的。”
“是的,一定会的。”卢卡斯欣然赞同。
他们都知道刚刚的对话是一种无言的祈祷。
“晚安了!”卢卡斯走向楼梯,“还有,谢谢你的冰淇淋蛋糕。”
“你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是劳动节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