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2/6页)
“不过我会继续帮你四处打听的。”明克说。
“谢谢你。”
***
雨水不断地溅落在脏兮兮的有机玻璃穹顶上,发出“噼啪啪”的声响。斯蒂尔顿坐在一张床铺上,将薇拉的“疗伤树脂”涂抹在自己胸口的伤处。玻璃罐子已经快要空了,这罐树脂用完之后,他就没法再得到更多了,因为薇拉和她祖母都已不在人世了。他看了看摆放在搁板上的薇拉的小照片——他曾找《斯德哥尔摩形势》编辑部的工作人员索要一份薇拉的工作证复印件,他们同意了他的请求,而那个复印件上就有一张薇拉的小照片。他时常会想起她,而当她还活着的时候,他反倒不会有这样的感受。随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些跟薇拉截然不同的人,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却被他疏远的人。阿巴斯、马尔腾,还有梅特,他每次都会想到这三个人。当然,他偶尔也会想到玛莲娜,可是他和玛莲娜之间的过往实在是太沉重、太复杂、太令人忧伤了,每每想起她几乎都会耗尽他赖以生存的所有气力。
他低头看了看罐子里面,树脂已经见底了,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斯蒂尔顿继续抹着树脂,这种时候他对门外的访客可没什么兴趣。不过几秒钟后,他看到前妻的脸出现在了窗户外面。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
“进来吧。”
玛莲娜推开房门,看了看活动房屋里的格局。她穿着一件式样简单而朴素的浅绿色直筒型大衣,一只手上握着雨伞,另一只手上提着个灰色的公文包。
“你好,汤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朗宁告诉我的。我能进来吗?”
斯蒂尔顿示意玛莲娜进屋,后者照做了。地板上曾经留下血迹的区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还在上面铺了一些报纸。他希望不要有奇怪的昆虫从报纸下面爬出来,起码现在别发生这样的事。他把罐子放到一边,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床铺。
这样的感觉可不好。
玛莲娜把雨伞折叠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真的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这真的可能吗?她继续观察着房子里的一切,随后看了看窗户。
“窗帘很漂亮。”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是的……噢,其实也不是。”
玛莲娜笑着将大衣的领子敞开了一点。她小心翼地坐在一张床上,接着又再次四处打量着。
“这是你的活动房屋?”
“不是的。”
“对,应该不是……我看到……”
玛莲娜朝锈迹斑斑的液化气炉灶点了点头,那里挂着一条薇拉的连衣裙。
“那是她的裙子吗?”
“是的。”
“她讨人喜欢吗?”
“她被人打死了。你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他像往常一样直奔主题,迅速与人建立起了一种疏离感。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点他过去常有表情的影子。在他处于正常状态的时候,她常常被那样的表情深深刺透,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两者的DNA是相符的。”
“真的吗?”
“在海滩上找到的发夹的主人跟你给我的那绺头发的主人是同一个人。她是谁?”
“杰奎琳·贝里隆德。”
“就是那个杰奎琳·贝里隆德吗?”
“没错。”
2005年,玛莲娜和斯蒂尔顿仍然维持着婚姻关系。那时他负责调查吉尔·恩格博格谋杀案,正是由于那起案件,他们与死者的雇主杰奎琳·贝里隆德非常接近。那时他常常谈论跟杰奎琳有关的种种假说,夫妻俩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厨房、浴室、卧室——都会谈论那些事。直到后来他的精神病第一次发作了,他便住进了精神病院。尽管他的工作压力很大,可他的精神病并不是工作诱发的。玛莲娜清楚知道他生病的诱因是什么,而据她所知,别人都不知道他犯病的真正缘由。她和他一道承担着疾病的折磨,后来警方将他调离了吉尔谋杀案。在那之后六个月,他们的婚姻也破裂了。
离婚的决定不是一夜之间匆忙做出的,而是汤姆长期以来的精神状态所造就的结果。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抗拒着她,越来越不想接受来自她的任何帮助,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触摸自己。后来,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愿望,玛莲娜再也不能忍受那样的局面,她没法去帮助和扶持一个不需要帮助和扶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