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雨欲来(第3/4页)
“很好,先生,”老轮机长一面回答,一面抬起粗短的双腿跨过舱口栏板,然后他的身影没入了舱口那片幽暗当中,而福塞特先生一行人早已从那里消失了。
“我会把下面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先生。你一发信号我就把炉火封住。”
说完,他也从视线中消失了。
看得出来,别人都走了之后船长的心里并不轻松。他摇摇晃晃地勉强在船桥的上风处和驾驶室之间徘徊着。船身极不平稳,像一头硕大的虎鲸在巨浪间来回翻滚。尽管这老船肚子里负重如斯,浮力却依然够好,饶是这样也还有几次近乎整个船头都没入了水中。每次扎进去之后它都会像软木塞一样轻快地浮上来,激起的水花飞沫有的糊在了闪闪发光的黑色船头上,它便一个摇摆,整个船身都颤栗起来,仿佛想甩掉它们;有的沫子则被风吹到前面,如点点雪粒般渗入索具当中;还有的溅在了上面那些正喷着滚滚蒸汽的烟囱上,又被反弹回来,和下面烟囱发出的火光融为了一体。
船长又心烦意乱地踱了一两分钟,在罗经柜旁停下了脚步,向罗经盘望去。后者也和这老船及船长本人同样焦躁不安,四处乱晃着。
“我们现在本该已经追上它了,霍尔丹,”他对我说,当时我正和斯波克沙文站在驾驶室的另一端。“根据你看到那艘船时它的航向来看,你不这么觉得吗?”
“是的,先生,”我回答道,“如果它还没沉的话!”
“但愿没有,孩子,”他说。“可是我很担心,要么是它真的沉了,要么就是我们超过了它。”
“不太可能,先生,”我答道。“我最后一眼瞧见它时,它看起来好像要跟我们的航线交汇,而且我觉得就算我们当时走得没它快,现在肯定也该追上了。”
“应该是这样,”他说。“有风和蒸汽的帮助,我们的航速最起码也该有17节[2]。”
“是、是,先生,一点不错,”水手长老马斯特斯证实道,不知什么时候他登上了船桥。
“对不住,先生,扬着那么多帆,我们撑不了多久啦。前中桅响得什么似的,我跟你说,先生。木匠查威尔和我检查过了,我们一致认定是桅帽开裂,先生。”
“要是那样的话,伙计,”听到这儿,艾坡加斯船长说道,“我们最好还是收帆吧。这样的好风也怪可惜的。我正准备让发动机缓缓劲儿,把速度放慢些,单靠咱们的帆呢。可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桅杆有损坏的风险,我们就必须少用几张帆了。”
“那不管用,先生,”水手长迅速应答道,“两头兼顾可不成!要我传话收帆吗,先生?”
“对,收帆!”
“嘿,艏楼那儿的!”得到了盼望已久的许可,马斯特斯立即趁势高叫道,“全体收帆!”
我们把斜桁帆和船头船尾的其他帆布都扯了下来,对于一艘顺风南下的蒸汽船来说,这些都是相对多余的。此时的我们为追寻遇险船的下落已经改变了往南去的航线,快速行进的“北方之星”号除了前中桅支索帆、后桅支索帆及船首三角帆之外,就只扬起了前上桅帆和前顶桅帆。
然而随着风越刮越猛,方向也愈发偏北,风力大得令船吃不消这趟航行了。帆布给风鼓得满满的,上桅杆随着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艰难前行而“弯腰曲背”,船桅支索则紧绷得像小提琴的琴弦,一切都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
船长现在觉察到这点,为时已晚。
“放开你们的上桅张帆索和下风帆绞索,还有升降索,”他吼道。人们随着水手长的警戒呼唤从艏楼里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船长双手紧握舷栏,弯腰从船桥围布上方探出身去朝他们喊,“准备好你们那些帆耳索和系艇索!”
众人一跃而起,奋力朝绳索冲过去,可还没等他们把绳子从系缆墩上解下,空中传来一记不祥的声音,我们可怜的顶桅帆自帆耳一直裂到了帆眼绳,被风整个从帆边绳上吹落下来,发出犹如炮弹发射般的巨响。片片碎布乘着风的翅膀飞越了我们,像一只巨大的风筝飘然而去,消失在远方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地平线,那是水天在夜幕下的交接处。
就在那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们倍感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