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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家。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需要买一些食品杂货。”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于是,他挂断电话。他把电话放回口袋里时,很想知道自己只在关键时刻使用电话这个习惯是不是从年轻时就形成了,当时固定电话收费还很贵。亲手把他拉扯大的外祖母认为,电话是骗傻瓜钱的,她觉得情况紧急时才允许大家使用电话。他还记得,外祖母总是生活在害怕失去电话低使用率折扣的恐惧中。手机首次被引入英国时,接听和打出的费用都高得离谱,外祖母更加厉行节约。他很清楚同龄人在电话上尽情闲聊,丝毫不在乎会花多少钱。这跟年龄没有关系。不,这一定是他个人的怪癖之一。他的大部分朋友和同事在电话里跟他聊天时,他经常会停顿,大家更加认为他是个怪胎。卡罗尔以前常常——不,他不想让关于卡罗尔的回忆占据他的大脑。
肯顿谷街大约有两英里长。没有直达的路线,他不得不迂回穿过市中心的外围,还好,他脑中的地图已经够用了。他真正进入思考状态时,差不多能靠头脑的自动导航能力找到方向。
为了自己好,把卡罗尔·乔丹永远从他的生活中驱逐出去,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步步来看。实际上,与他们以前的关系相比,她如今算是已经走出了他的生活。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他住在上面两层,而卡罗尔的公寓在地下室,他们的距离只有一道楼梯和一扇锁上的门。他们并没有亲密到形影不离,但托尼大致能感觉到她在不在家。他就像《诗篇》中的一个领主,守护着卡罗尔的出入。
接着,他继承了在伍斯特的那栋宅子。生平第一次,某个地方让他有了家的感觉。他步入公园旁那栋爱德华七世风格的大宅子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人们说的归属感是什么。埃德蒙·亚瑟·布莱斯的房子可以将托尼拥入怀中,他们是多么相配啊。在那里为卡罗尔办一个欢迎回家的派对的话,空间绰绰有余。他们如果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试探性地互相靠近一步,也许可以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他们之间的每件事通常都是试探性的。两个谨慎的人,情感创伤和心理伤害对他们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你会选择去爱的人。然而,他俩开始慢慢明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某种爱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传统爱情很快就会演变成浑身臭汗地做爱。托尼从不打算让这段感情以此告终,这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这么做。
他们创造出一种很特别的关系,这种关系更适合他们的职业生涯和个人生活。他们彼此信赖,这种信赖不同于对其他任何人的信赖。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但他们的日常生活却有某种联系,所以卡罗尔不在他身边后,他非常难以忍受。
然而,离开只是变化之一。她沉浸在悲伤中时,并没有求助于托尼,而是让压抑在内心的激烈情感爆发出来。她毫无顾忌地怪罪于他,她离开托尼的那晚,是托尼记忆中最难熬的一天。托尼说服自己,她会回来的。然而,如他所料,他错了。她远离了他们所有人,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好像已经死了,然而用一种不光彩的方式阻止他们聚到一起,歌颂她对他们的重要意义。不过,哀悼是真实的。
然而,托尼走出了第一步,超越了最初的悲伤。现在,他住在一个与卡罗尔毫无关系的地方。她只上过一次船,当时它还停靠在另一座城市的码头,而那次拜访并没有留下美好的回忆,一丝也没有。他在这里的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卡罗尔的影子。这里是他的领土,让没有她的日子变得容易一些。
第二步是接受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这个事实。不管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那种关系已经完蛋了。她如果在短暂休息之后回来,并愿意与过去划清界限,他们也许还有办法回到那种简单的相伴与爱慕的关系。可能很艰难,但至少能使死者让位于生者。这是他经常向患者鼓吹的说法。现在,他不得不亲自实践自己宣扬的疗法了。
托尼继续走着,完全没注意周围,只是偶尔抬头看交叉路口,以便确认方向是否正确。他这样走路时,就像放开了思维和情绪的刹车。他能让自己振作起来,变得更加坚定,告诉自己不要再渴望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并接受它已成过去这一事实。渴望与思念毫无意义,并不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