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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啊,老实说,我已经绝望了,心想没救了,要死在这里了。”
“……真的?”
“脑子迷糊,身体沉重,脚下一步也迈不动,又掉进那种蚁狮陷阱般的地方,绝对爬不上来了。我心想,完了!”
“明日香……”
“对不起。原先跟你说好,任何情况下都绝不放弃,还曾经逞强说‘危机之后必有机会’,真难为情。”明日香把毯子拉到嘴角,眨眨眼后注视着冬树。
“我也……不能说大话。”他挠挠头,苦笑道,“都说在冬季登山遭遇事故时,人会困得不得了,做什么事情都很烦。那时的我就是那种感觉,多少有听天由命的心情。”
“你也气馁了啊。”
“我们都很危险。”
“像这样迎来新的早晨,真是恍如做梦。活着太好了!”
在冬树听来,明日香的话是发自心底的。他内心深处涌起暖意。“荣美子女士在做早饭,多吸收营养,尽早康复。”他说着走开了。
美保也躺着。发烧时通红的脸蛋现在已经恢复到浅粉色,鼻息也很均匀。正像荣美子说的,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会康复。
冬树感到欣喜:幸亏不顾一切去取药了。但明快的心情在往里面走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菜菜美正双膝着地,探着山西的脉搏。她面色凝重,让人不敢轻易搭话。山西不断小声咳嗽,一咳身体就痉挛似的抽动。
诚哉坐在稍微离开的地方,神色严峻。
“山西先生情况不好吗?”冬树问道。
诚哉吐出一口粗气。“高烧不退。因为咳嗽不止,体力消耗很大。”“吃药了吧?”
“已经跟流感无关了。菜菜美小姐说,恐怕是患了肺炎。”
“肺炎……”
“已经让菜菜美小姐尽量治疗了,但最后还是要看他本人的体力。”
“那么糟糕吗?”冬树歪着脸,“是当时让他躺在地上不好吧?”
“恐怕跟那个没有关系,而且也别多想过去的事了。你去一下荣美子那里,弄些热水放在山西先生旁边,稍微提高一点湿度也好。”
“明白。”
玄关前,荣美子正往几个碗碟里盛意大利面。太一已经吃开了,给病人做的粥也好了。
冬树往锅里装了热水,返回诚哉处。“早饭做好了,去吃吧。我来看护山西先生。”
诚哉起身,望向菜菜美。“走吧,菜菜美小姐。能吃的时候就得吃。”
“是啊。”她说着离开了山西,表情闷闷不乐。
二人离开后,冬树在山西身旁坐下。山西难受地皱着眉头,不时咳嗽一下。他还在发烧,脸色却蜡白。嘴角似乎已经糜烂,像是痰的东西黏在唇边,已经干了。
尽管腿负了伤,但在患上流感前,山西其实很有精神。他的一些话时而给大家鼓劲,时而让大家改变认识。尤其是冬树,他忘不了山西提议让妻子安乐死。当时山西要作出痛苦的决断,却分寸不乱,淡淡说出想法,结果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提议。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在那种局面下比谁都冷静。冬树再次觉得不能失去这个人。有长久生活经验的人具备相应的生活智慧。那是对活下来有用的智慧。
冬树打起瞌睡来。把他从浅睡拉回来的是一个奇特的声音,它发自山西嘴里,但明显不同于此前的咳嗽。山西周期性地动动脖子,相应地发出喘息声,脸色苍白。
冬树慌忙站起来,冲出休息室。在大堂里,诚哉与菜菜美正对坐着吃意大利面。
“怎么了?”诚哉问道。
“山西先生样子很怪。”
菜菜美无言地放下盘子,走向休息室。
山西嘴巴半张,几乎不再动弹。菜菜美坐在他身旁,大声呼唤他的名字。然而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睁开眼睛。菜菜美摸了摸他的脉搏,表情黯然。“变弱了……”
菜菜美开始做心脏按摩,背影显示出迄今没有的紧迫感。
“换一下手吧。”诚哉说着接替了她,“你摸脉搏。”
不知何时,太一和荣美子也来到了冬树身后。明日香也欠起身,担心地看着。
在众人注视下,诚哉竭力做着心脏按摩,同时呼唤山西的名字。菜菜美拉起他的手腕,算着脉搏。不久,菜菜美看向诚哉。诚哉停下了动作。
菜菜美摇摇头,放下了山西的手。诚哉见了,猛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