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峙(第5/7页)

伴随着刀叉的响动,话题也慢慢打开。于文洋的妈妈说话很慢,但每个字都恰到好处,充分表达了一家人对呼延云的仰慕和信赖。于文洋的谈吐也表现出良好家教,只是有点拘谨,大部分言辞都像是跟着总裁参加商业谈判的秘书一般跟在妈妈的话尾亦步亦趋,不过隔三岔五总忘不了强调一句“我非常喜欢看推理小说”,张昊则只是眯着一对儿笑眼,永远把目光对准正在说话的人。呼延云本来就不大会应酬,在这种情况下只是对付着“嗯嗯”两声,酒喝得快,菜吃得也不慢。

“听张昊说今天下午多亏您救了文洋一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于文洋的妈妈忽然问道。

呼延云看了一眼张昊,见他眯眯眼的半径没有分毫变化,便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夸大其词。他想了一想,面对于文洋妈妈的问题还真要谨慎回答,说得太详细显得自己愚蠢,说得轻飘飘又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于是呼延云只说自己在段新迎家对面设置了监视岗位,发现段新迎外出就跟踪他,发现他就在于文洋踢球的球场附近……

“您冲进球场时我吓了一跳,看见您抱着球就跑,还以为球里面装了炸药呢!”于文洋说。

呼延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于文洋的妈妈将拈着餐叉的手停在半空,皱眉,“也不知那个段新迎怎么回事,他女儿死了,我们也很同情,出事后还带着文洋登门看他,把话都谈开了,他女儿的死纯粹是意外,和我们家文洋没有任何关系,谁知道他怎么又去砍那个高……高什么来着?(于文洋插嘴:高震。)出狱后又揪着文洋不依不饶的,让张昊去跟他协商,送多少钱都不行,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您带着文洋去过段新迎的家?”呼延云很惊讶。

于文洋的妈妈点点头:“刚刚出事那会儿,老于把文洋一顿打啊,然后恨不得五花大绑,带到段新迎家里赔罪,他家里就他和他爸,看上去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我们进了门也没管他家地有多脏,摁着文洋的脖子给他们跪下磕头,他们还说‘不关孩子的事儿’,把他扶起来,我们给他们钱,他们不要,说给老爷子请一个终生的保姆,费用我们出,他们也不要……这不都好好的么,没过几天段新迎就跟发了疯似的,在校园门口把高震给砍了,呼延先生你说说,这成什么话!”

呼延云想了想,侧着脸对张昊说:“你还记得不记得你来我家的时候,我说你撒了三个谎?”

“哪能忘呢?呼延先生的分析能力实在令我敬佩啊……”

呼延云摆了摆手:“我不是来求赞的,我是想问,你还记得我说你撒的第三个谎的时候,欲言又止么?”

张昊点点头“:记得,记得,你说我在讲述段新迎用菜刀砍高震那件事上撒谎了,可是又说自己唐突了,没说下去,搞得我一肚子困惑。”

世人都揣测不到的险恶。

“现在,我就来解开你肚子里的困惑……”呼延云刚说到这里,忽然听见一阵无论音色还是音量都像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打磨过的笑声:“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抱歉抱歉!”抬眼望时,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文洋像听到班长喊“起立”似的,忙不迭地站起身,乒铃乓啷差点把汤打翻,张昊也站了起来,向呼延云介绍道“:这位就是于跃先生。”

呼延云站起身。于跃伸出右手与他握了一握,力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久仰呼延先生!今天临时有事,否则我不会迟到,请见谅!”

呼延云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一直缭绕着雾气的男人:红润的脸庞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仿佛完全是为了将他装饰得更加精致的金丝眼镜,眉毛浓密而修长,鬓角的头发也像用Photoshop修过一样齐整而对称,嘴唇有些干燥裂皮,白色而整齐的牙齿不仅说明他保养得法而且从不抽烟,如果不是下巴像安卓小绿人一样收得急了一点,这张面孔简直就是美男子的标配了。

宾主落座后,调节气氛的搅拌勺立刻从于文洋妈妈的手里转移到了于跃的手中,侍者端上精美的餐具和酒杯。于跃自罚红酒,盛情地为呼延云介绍餐桌上一道道菜品的典故、原料、配伍与最佳赏味方法,俨然一位无比专业的美食家,不仅仅呼延云听得入神,就连另外三位与于跃朝夕相处的亲友也频频点头微笑。而在他一番讲解之后再将那些精美的菜品纳入舌尖之时,竟品出先前绝对没有品出的美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