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1页)
让-皮埃尔伸手搂住简:“在这个国家待久了,有时难免情绪低落。”他没有看简,而是盯着脚下湍急的河流,“尤其是你刚刚生过孩子,非常容易感到抑郁。过不了几个星期,你就会……”
“别来这一套!”简突然发起火来,她不会允许让-皮埃尔就这样蒙混过去,“留着你的医生架势去对付病人吧!”
“好吧。”让-皮埃尔将手臂抽回,“来之前咱们就决定了,要在这里待两年。培训、赶路加上安顿花费了大把时间和金钱,停留时间太短根本起不到效果,这是你我的共识。我们下定决心要发挥实质的作用,所以才承诺驻满两年……”
“可是后来有了孩子。”
“不是我的主意。”
“总之,我改主意了。”
“你无权改主意。”
“我又不归你所有!”她愤怒道。
“绝对不行。还是别再讨论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她说。让-皮埃尔的态度激怒了简。对话转而变为关于她个人权利的争论,而不知为何,简并不想简单丢出知道丈夫当间谍的真相而站得上风——总之,时机还未到。简想让他承认,她有权自由做出选择。“你不能无视我的意愿,更无权否认它。今年夏天我就要走。”
“我的回答是‘不’。”
她决定跟他讲道理。“我们已经待了一年了。已经发挥了作用,同时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大。难道还做得不够?”
“说好了要来两年。”他依旧顽固坚持。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香塔尔还没出生。”
“那就你们两个走,我留下。”
简考虑了片刻。带着孩子跟随护送队前往巴基斯坦困难重重,而且十分危险。如果丈夫不在身边更是形同噩梦,但并非不可能。然而,那便意味着丢下让-皮埃尔不管。他会继续出卖护送队。每过几星期,这座山谷便会失去更多的丈夫与儿子。不能把他留下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这样会摧毁两人的婚姻。“不行,”她说,“我不能自己走,你得跟我们一块儿。”
“我不走,”让-皮埃尔生气地说,“我不走!”
现在不得不跟他摊牌了。简深吸一口气:“不走也得走。”
“没人能强迫我。”让-皮埃尔打断道。他伸出食指指着她,简盯着他的眼睛,那目光中蕴藏着某种东西,令她不寒而栗。“你强迫不了我。别白费力气了。”
“谁说我不能……”
“我劝你还是免了。”他的声音冰冷无比。
突然间,让-皮埃尔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令她完全不认识。简沉默了片刻,心里盘算着。她看到一只鸽子从村庄腾空而起,向她飞来,回到位于她脚下岩壁上的巢穴中。慌乱之中她想: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已经过了整整一年,我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你爱我吗?”简问道。
“爱你并不意味着你说什么我都要照做。”
“那就是爱咯?”
让-皮埃尔盯着她,简也坚定地回看过去。渐渐地,那份强硬与狂躁从他眼中消失,他松弛下来。终于,他笑了:“爱。”简朝他靠过去,他再次抱住她。“是的,我爱你。”他温柔地说道,轻吻她的前额。
她把脸靠在让-皮埃尔的胸前,目光低垂。刚才看到的鸽子再次飞走。那是只白鸽,正如她之前编造的幻象。鸽子飘然而去,轻巧从容地朝远处的河岸滑翔。简想:上帝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穆罕默德的儿子穆萨——大家现在都叫他“左撇子“——率先看到了归来的护送队。他飞快跑到洞前的空地,扯着嗓子大喊:“他们回来啦!他们回来啦!”没人需要问“他们”是谁。
上午,简和让-皮埃尔待在洞中的诊所。简望着他,隐隐可以觉察到他因疑惑而皱眉:他不明白为何苏联人还没有利用他提供的情报组织伏击。简背过身去,避免让他觉察到自己的喜悦。她救了大家的命!尤瑟夫今晚可以放声歌唱,谢尔·卡多尔得以盘点他的羊群,而阿里·加尼姆也可以逐个亲吻他的十四个孩子。尤瑟夫也是拉比亚的儿子,救了他的命也算简对拉比亚为香塔尔接生的报答。那些本可能陷入悲痛的母亲与女儿现在可以享受家人归来的愉悦。
那让-皮埃尔又做何感想呢,简想。是愤怒、沮丧还是失望?很难想象会有人因他人没被杀死而失望。她偷偷瞥了让-皮埃尔一眼,然而他面无表情。真希望能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