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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熟。”

“有多熟?”

“我跟他吃过一次饭,打过一次壁球。这算不上什么认识。”

“在哪儿打的壁球?”

“在兰斯顿160。”

“你们俩怎么一起打球去了?”

“当时已正式宣布,莫德里安是莫斯科中心在大使馆的联络员。我想就巴雷·布莱尔的事跟他谈一笔交易。人员交换。”

“怎么没谈成呢?”

“巴雷不肯跟我们配合。他自己去谈了交易。他想要的是他的姑娘,不是我们。”

“他的球打得怎么样?”

“挺狡猾。”

“那你打赢他了吗?”

“赢了。”

伯尔自己打住了一连串的问话,仔细打量着我。我感觉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婴儿盯着。“这件事你能处理得了,对不对?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吧?你那个时候可干过不少好事。你也是个有感情的人,在我看来,咱们这个机构里有些娘娘腔的家伙可不是这样。”

“我为什么会有压力呢?”

没有回答。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作答。他厚厚的嘴唇翕动着,好像在嚼着什么东西。

“看在上帝的分上,这年头谁还相信婚姻那玩意儿?”他说道,他那懒洋洋的地方口音变得更重了,仿佛是彻底抛掉了束缚,“你要是想跟那姑娘一起过,我就建议你这么干。我们已经查过她的底细了,根本用不着担心。她不是扔炸弹的,不是什么组织的秘密支持者,也不是吸毒鬼,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是个好姑娘,生活方式也挺好,你这家伙还真走运。这件事你到底是想接还是不想接?”

一时间我竟然说不出话来。伯尔知道我跟萨莉的风流韵事,这没什么奇怪的。在我们的世界里,像这样的事你得自己写到报告里去,要不然报告就会找你的麻烦。我已经硬着头皮主动向人事组的头儿做了汇报。让我哑口无言的并不是伯尔已经知情,而是他有本事让人感到亲近,能那么快地深入我的内心。

“只要你肯罩着我,给我提供资源,我当然就会接。”我说道。

“那就开始干吧。随时向我汇报,不过也别没事总汇报——别跟我胡扯,有什么坏消息一定要直接告诉我。他是个没有个性的人,咱们的这位西里尔。我敢说,你肯定看过罗伯特·穆齐尔161的书,对不对?”

“恐怕没看过。”

他拽出了弗雷温的档案。我用“拽”这个字,是因为他那双面团似的手上看不出一丁点儿做过事的痕迹:现在我们要来瞧瞧这双手该怎么搞开这份档案,现在我们要来看看这双手要怎么对付这个叫铅笔的奇怪玩意儿。

“他没有任何嗜好,除了音乐之外没有什么固定的兴趣,没有老婆,没有女朋友,没有父母,没有经济顾虑,连古怪的性偏好都没有,可怜的家伙!”伯尔喟叹着翻到了档案的另一部分。他怎么有时间去看档案的?我在心里自问。估计是在凌晨的时候。“还有,像你这样经历丰富的人,整天干的事就是去对付现代文明和文明造成的种种不满,不学习点罗伯特·穆齐尔的智慧怎么行?这个问题有空的时候你必须给我好好回答。”他舔了舔大拇指,翻到下一页。“有五个。”他说。

“他不是独生子么?”

“不是说他的兄弟姐妹,你这个傻瓜,是他的同事。弗雷温那个沉闷无聊的译码员办公室里有五个工作人员,他是其中之一。他们干的活都一样,级别都一样,上班时间都一样,脑袋里转的下流念头也一样。”伯尔直直地盯着我,之前他还没这样干过,“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么是出于什么动机?写信的人没说。这一点挺奇怪。他们通常都会说的。也许是出于厌倦——这个动机怎么样?厌倦和贪婪,如今就只剩下这两样动机了。还有报复,报复是永恒不变的。”他又低下头看档案,“只有西里尔一个人没结婚,注意到了吗?他是个同性恋。我也是。我是同性恋,你是同性恋。我们全都是同性恋。问题是最后到底是哪一部分自我占上风。他没头发,看到了吧?”他冲着我晃了晃弗雷温的照片就继续往下说了,我只瞥到了一眼。他的精力充沛得吓人。“不过秃头也算不上是什么罪过,我得说,就跟结婚一样。这个我应该知道,我都结过三次婚了,还没算完。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告发材料,对不对?所以才让你到这儿来。那封信说到了点子上。你该不会觉得信是莫德里安写的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