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努比斯神(第2/7页)
“盛夏同学,你别忘了,你的脑子里有恶性肿瘤。产生各种奇怪的幻觉,是脑癌患者经常发生的病理现象,就跟头晕、视力下降、癫痫一样。”
叶萧又给她补一刀:“还有啊,你说你在鬼屋里头,见到了狗头人,我怀疑也是你臆想的幻觉——人在绝望和恐怖的环境中,很容易想到噩梦里出现过的东西。”
“大叔,我可以骂脏话吗?”
“你妈妈没教过你对大人说话要有礼貌吗?”
“对不起,我妈被你们关在精神病院,没空教我这些狗屎一样的礼貌。还有啊,狗头人不也是你的噩梦吗!亲爱的警官。”盛夏从病床上跳下来,面对两个男人,子弹似的射出一串字,“没——有——亲——眼——看——到——并——不——表——示——不——存——在!”
她先看叶萧的侧脸,线条分明,嘴边爬满胡楂,每个毛孔都在喷射激素。再盯着乐园的正面,像一匹雪白的纯种小公马,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经常光临的庄园长大。这两个男人,南辕北辙,就像一套小说的名字——冰与火之歌。
下午,叶萧开着白色大众,来到另一所中学。
这个学校只有初中部,位于旧市区的中心,教学楼和操场狭小逼仄,附近有大片即将拆迁的老房子。课间休息,初中生们打闹着奔跑,看到老师就低头走过,跟二十多年前的他一样。他的调查对象是五十岁的女教师。
“1994年到1997年,欧阳小枝在这间教室读完了初中,当时我是全校最年轻的班主任。”
“陈老师,能说说你对她的第一印象吗?”
这些天来,除了每晚蹲在南明高中的电脑机房,他还调出了与欧阳小枝有关的所有档案。叶萧决定任何一个环节都不放过。
“那双眼睛毫不畏缩地看着你,要在你脸上盯出个洞来!照中国人的习惯,这很没教养。我当时就教训了她。初一开学那天,她的穿着打扮很差,同学们都用鄙视的目光看她。1994年,来学校办借读手续的,是欧阳小枝的姑姑,很有气质的女人,常年在日本定居。她说小枝这孩子很可怜,刚出生爸爸就死了,妈妈改嫁后死于难产,小枝成了孤儿,只能寄养在叔叔婶婶家里——但我从没见过,每次开家长会,所有同学的父母都来了,唯独小枝没有。她说奶奶对她很好,初一期末考试前,奶奶患脑溢血去世了。她连续眼眶红了一周,我想是再也没人关心她了。”
“我也是知青子女,不过是从新疆回来的,我完全能理解。但我很幸运,家里人对我很好。”
“欧阳小枝还有个堂弟,是叔叔婶婶的独生子,谁还会在乎从云南来的侄女?当年这样的事情很多。”离开教室门口,陈老师接着说,“她刚来时,一口怪怪的云南话。同学们嘲笑她,骂她是乡下姑娘。谁能想到,不到三天,她就能说标准的普通话,比我这个做老师的说得都好。一个月后,她能用本地方言去菜场讨价还价。我教了那么多年书,没遇到过这种孩子,她是个奇迹,要么是语言天才。大概是云南低纬度的原因,小枝发育比较早,比其他女生早熟。她漂亮,眼神很特别,吸引别人目光。还有,她不是很守规矩。后来,我听说她失踪了,对吗?”
“1999年8月13日,她消失在南明路废弃工厂的地下室,至今生死不明。”
“那时候,流行一部电视剧《孽债》,一群云南西双版纳的孩子,到城市来寻找爸爸妈妈。每次看到这部剧,我就会想起小枝。她有一种原始的力量,对,原始!别人按照受教育和规范而活,她却是按照原始本能。她经常在上课途中,跑出教室上厕所,甚至冲出学校买吃的。她很喜欢小动物,说能跟小猫小狗说话。她在课桌底下养过一窝刚出生的麻雀,还有黑乎乎的老鼠,吓得全班女生尖叫。她不会说恭维人的话,不跟别人社交,或者说她不会说谎。有的女生长得难看,小枝当着全体同学的面,说她丑得像头驴。特别是女生,都对小枝讨厌到极点。老师也不喜欢她,因为她会在课堂上公开顶撞,搞得老师下不了台。校领导几次想劝她退学,是我这个班主任把她保了下来。”
老师果然是吃开口饭的,叶萧佩服她的记忆力:“陈老师,你看中她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