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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阿图尔和尤金只用了十六个小时就沿着直线路线攀上了德朗峰北壁。”西吉尔说。
我太惊讶了,不由得吹了声口哨。仅用十六个小时就沿直线路线爬上了全欧洲最难攀爬的一座北壁?如果这是真的——德国人说起登山似乎从不曾吹牛——那么这两个坐在我右边喝啤酒的男人真可谓开创了登山历史的新时代。
理查噼里啪啦快速地说了一句德语,后来他把这句话翻译给我听:“两位先生,你们有没有把新型冰镐带在身边?”
阿图尔・维曾巴赫把手伸向桌下,拿出了两把短冰镐,它们的斧柄长度还不到我自己那把木柄冰镐的三分之一,斧刃则要尖利和弯曲得多。维曾巴赫把这两件革命性登山工具摆在他面前的桌上,却没有将它们递给我或理查,让我们近距离瞧一瞧。
这倒是无所谓。光是看着这两把短冰锤(这名字比较适合),我就能够想象,这两个人是怎么劈凿出踏脚处,一路上把长登山钉或新式德国冰锥凿进冰山里,以保自身安全,登上了冰雪覆盖的德朗峰北壁。而且,我可以肯定,他们也用到了10爪冰爪——这东西是1908年由英国人奥斯卡・埃肯斯坦发明的,可英国登山者倒是很少用到。现在这些新一代巴伐利亚州冰山攀登者经常使用这种10爪冰爪,他们一路把这些冰爪和短冰镐凿进巨大的冰壁里向上爬。这不光是设计巧妙——简直就是技艺高超。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公平,如果这能有任何意义的话。
西吉尔介绍了最后三位登山者——一位是冈特・埃瑞克・里格勒,两年前,也就是1922年,他成功地改造了德国登山钉,使之适用于攀登冰川;一位是卡尔・施耐德,我在杂志上看到过这位年轻人的神奇经历;还有一位是约瑟夫・维恩,这位登山者的年纪比较大,出于某种原因,他把头发都剃光了,他在登山杂志上说他的目标是要带领苏联和德国联合登山队攀登列宁峰和苏联高加索地区其他不可能攀登的山峰。
理查用流利的德语表达了我和他见到这些伟大的巴伐利亚登山者所产生的荣幸之情。这六个受到夸奖的男人——算上布鲁诺・西吉尔正好是七个——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眨巴一下。
理查又喝了一大口装在那种沉重啤酒杯里的啤酒,然后对布鲁诺・西吉尔说:“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儿了吗?”
“这可不是像你说的‘谈谈’而已,”西吉尔厉声说,他那巴伐利亚式的礼貌突然间彻底消失,“那是审讯,仿佛我身在英国的法庭里。”
听了他这话我目瞪口呆,可理查只是笑着说:“不要紧。如果我们是在英国的法庭里,那么我肯定戴着搞笑的白色假发,而你呢,肯定是在被告席上。”
西吉尔蹙着眉。“我只是一个证人,迪肯先生。只有被告——往往是有罪的人——才会在英国法庭的被告席中,不是吗?证人就坐在……坐哪儿呢?应该是法官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是不是?”
“是,”理查表示赞同,他依旧笑眯眯,“我说得不对,予以纠正。我们用德语说话,以便你所有的朋友都能听懂,可以吗?稍候我会翻译给杰克听。”
“不用了,”布鲁诺・西吉尔说,“我们说英语。你的柏林口音真叫我这听惯巴伐利亚口音的耳朵难受。”
“抱歉,”理查说。“不过我们都认为你是唯一一个看到珀西瓦尔・布罗姆利勋爵和他的登山同伴科特・梅耶在雪崩中丧生的证人,不是吗?”
“迪肯先生,你到底是仗着什么权柄,在这里审讯……或者说是问询我?”
“一点儿权柄都没有,”理查平静地说,“我和杰克・佩里到慕尼黑来找你谈话,全是要帮布罗姆利夫人个人一个忙。她的儿子在登山时突然去世,她只想知道更多细节而已,这完全可以理解。”
“帮布罗姆利夫人一个忙,”西吉尔说,即便那浓重的德国口音也掩不住他声音里的挖苦意味,“依我看,帮了这个忙,肯定能得到一大笔钱。”
理查依旧保持微笑,等待着。
终于西吉尔砰地一摔他那空空如也的石头啤酒杯,招呼一旁恭候的服务员再来一杯,然后嘟囔着说:“关于那次事故,我早就把我所见到的一切细节都对德国《登山杂志》说了,还就此写了信给你们的皇家地理登山俱乐部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