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者(第5/15页)

你爱山脊吗?

不爱。马特洪峰最著名的山脊:意大利的福吉恩山脊和瑞士的茨姆特山脊要不就是太危险——不断有岩石掉落,雪崩时有发生,要不就是太温顺——上面安装了为女性登山者和一把年纪的英国老人使用的缆绳。爱这样的山脊?绝不。至少在爱德华・温伯尔之后就不爱了,当时这里还无人涉足。

可你爱这座山。这点你很清楚。那你到底爱它什么?

我爱它。马特洪峰能为登山者解决许多问题,但是,跟没有登上过的艾格尔峰北坡,以及其他一些我见过或者听过的山峰不同,马特洪峰能让每个出色的登山者干净利落地解决每个问题。

马特洪峰上是一堆坍塌的碎石,但它的峭壁和山脊却是那样的美。她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演员,在心酸的外表下,卸去令人心酸的妆容后,年轻时的面颊和骨架仍然有其值得炫耀之处,仍然经常能看到昔日近乎完美的容貌。山峰独自矗立在那儿,跟其他的山并无关联——也许,它是整个阿尔卑斯山最干净、最值得记忆的地方。去让一个从未见过山的小孩画一座山,她会用蜡笔画出马特洪峰。那座山峰就是那样深入人心。北面垂直的上沿往外弯曲了一部分,像一片碎浪板,那座山像是随时都在动似的。那个陡峭的崖壁能够自己酝酿天气,形成大块的云彩。那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山。

你会爱它的魂魄。

没错。它的魂魄不由得你不去爱。爱德华・温伯尔那个忠诚的向导让-安托万・卡雷尔受爱国情感驱使,背叛了他。1865年7月14日,他领着菲利斯・乔达诺登上了意大利山脊,此举是为了让所有意大利人享有最先登顶的荣誉。二十五岁的温伯尔绝望地冲到策马特,希望从另一边的山脊上山,跟他一同前往的还有他那个匆忙组建的登山队。

从那日起,四个死去的灵魂从岩石上用最大的声音对我喊话,任何一个登山者都必须学会聆听他们,爱他们,尊重他们踩过的每块岩石、睡过的板石,在温伯尔等七个登山队欢呼过的狭窄山峰上发出胜利的欢呼,集中注意力从四人掉落致死、现在仍然凶险的万丈山崖下山。

我的朋友,你会喜欢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是的。我的确喜欢这样的景色。尽管登山让我的肌肉酸痛,手上血肉模糊。但这样做绝对值得——身体上的痛楚早已忘却。映入眼帘的只有景色。

我吃着东西,眺望风景,让-克洛德为我设计的问答教学圆满完成,这会儿,他摊开三明治干酪布外的报纸。

“马洛里和欧文在登顶珠峰的时候遇难了。”他用轻柔的法国口音大声读了出来。

我停止咀嚼。查理不是在捣实烟斗里的烟丝就是在掏里面的烟灰,这会儿,正在平头钉靴上敲打烟斗。听到这话后,他也僵在了那里,他将靴子放在膝盖上,那个空烟斗则靠在靴子上,直勾勾地盯着让-克洛德。

让-克洛德说:“伦敦,1924年6月20日,珠峰委员会极为遗憾地收到了一封来自……”他不说了,将那张皱皱的报纸塞到我手里,“杰克,这是英文报纸,你来读。”

我十分惊讶,不明白让-克洛德为何不继续读下去了。据我所知,他的英语读写均十分流利,我接过报纸,在膝盖上抹平,接着大声读了出来:

伦敦,1924年6月20日,珠峰委员会极为遗憾地收到了一封来自诺顿上校的电报,电报是6月19日下午4点50分从帕里镇发出的。

马洛里和欧文在最后一次登山中殒命。那天,登山队余下的成员均安全到达营地。在其余人员离开后,两名追随者在最后一天丧生于珠峰的雪崩中。

珠峰委员电报诺顿上校,对探险队表达了深深的同情。两位英勇的登山队员的牺牲肯定跟恶劣的天气情况和大雪脱不了干系,登山行动从开始一直受到恶劣天气阻碍。

我继续读着报纸,那份报道既表达了对遇难者的哀悼,又算是一篇传记:

这起悲剧事件的遇难者,乔治・莱・马洛里是唯一参与过前两次探险的人,而作为他们新招募的队员A.C.欧文在三年前就开始想登上这座山,最后却被这座山索了命。就在几天前,我们才刚刚发表马洛里亲自撰写的有关这次探险第二次失败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