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王(第16/17页)

希金斯把备用的衣服和空饭盒装上汽车,基里安则把冷藏箱放到后拦板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他走到穆加特罗伊德等待着的后排乘客座位。

“他们在说什么?”穆加特罗伊德轻声问道。

“他们在问候你,”基里安说,“他们称你是超级渔民。”

“就是因为鱼王吗?”

“在这一带,它可是一个传奇呢。”

“是因为我把鱼王捉到了吗?”

基里安轻柔地笑笑:“不,英国人,是因为你把它放生了。”

他们爬进汽车,穆加特罗伊德欣喜地坐到后座松软的垫子上,手背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掌火烧火燎般疼痛。基里安坐到方向盘后面,希金斯坐在他旁边。

“嗯,穆加特罗伊德,”希金斯说,“这些村民似乎认为你很了不起。”

穆加特罗伊德看向车窗外那些微笑的棕色脸庞和挥手致敬的孩子们。

“在回宾馆之前,我们最好在弗拉克医院停留一下,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基里安说。

一位年轻的印度医生请穆加特罗伊德脱光衣服,看到的情况使他关切地发出啧啧声。屁股前后在钓鱼椅子上磨出了水泡;肩上和背上是一条条深深的紫色伤痕,那是被安全带勒破的部位;胳膊、大腿和小腿颜色通红,被太阳烤得脱了皮,脸部因为炎热而肿胀;两只手掌看上去像生牛排一般。

“噢,天哪,”医生说,“看样子要花些时间。”

“过两个小时我再来接他,可以吗?”基里安问道。

“不必了,”大夫说,“圣詹冉宾馆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可以顺路把他带过去。”

当穆加特罗伊德走进圣詹冉宾馆的大门,来到灯光明亮的大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医生还陪着他。一个旅客看到他进来,马上跑到餐厅告诉那些还在用餐的人。消息很快传到了外面的台球吧,响起一阵椅子的挪动声和餐具的碰撞声。一群度假者转过角落,来大堂见他。大家在半路上停了下来。

穆加特罗伊德看上去怪模怪样的。他的胳膊和双腿涂抹着护肤油膏,干了后像粉笔灰一样白;他的双手缠着白色的绷带,一张脸如同红砖一般,涂在上面的膏药闪闪发光;他的头发蓬乱地遮在脸上,那条卡其布短裤还是搭在膝盖上;他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一张照相底片。慢慢地,他走向人群,大家为他让开了路。

“真棒,老伙计。”有人说。

“是啊,是啊,棒极了。”另一个人说。

要去握手是不可能的了。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有人想去拍拍他的背,但医生挥手让他们走开;有人举起酒杯向他致意。穆加特罗伊德走到通往楼上房间的石头台阶下面,开始爬楼梯。

这时候,穆加特罗伊德夫人被丈夫归来的喧哗所惊动,她从美发室里走出来。半晌午时,她在海滩上他们常待的那个地点发现他不在,感到很纳闷。然后她到处找了一遍,并查明了他的去向,此后她一整天都在生气。她满脸通红,不是因为日照,而是因为气愤。她为回家做的烫发还没有完成,头上的发卷就像喀秋莎火箭炮组一样傲然挺立。

“穆加特罗伊德,”她大声吼叫——她在生气时总是直呼他的姓氏,“你往哪里走?”

穆加特罗伊德刚爬上楼梯的一半,他转身去看下面的人群和老婆。基里安后来会告诉他的同事说,当时穆加特罗伊德的眼神很异常。众人安静了下来。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埃德娜・穆加特罗伊德抬着头,朝他愤怒地喊道。

这时候,这位银行经理做出他多年来一直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大喊了一声。

“安静……”

埃德娜・穆加特罗伊德张开嘴巴,张得与那条鱼的嘴巴一样大,只是没有那种神威。

“二十五年了,埃德娜,”穆加特罗伊德平静地说,“你一直威胁说要去博格诺与你姐姐一起生活。现在你会高兴地听到,我再也不会阻拦你了。明天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家,我要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岛上。”

人们都吃惊地抬头凝视着他。

“你不用担心会成为穷人,”穆加特罗伊德说,“我会把我们的房子和我的银行积蓄全都转到你的名下。我只留养老金和人寿保险单支取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