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的人(第4/12页)

他花十分钟时间给理查兹写了一张简单的便条,对两周前的善意谎言表示报歉,并要他立即给马丁・庞德家打电话。他故意把便条放在书房门槛边的地板上,使之在深色的拼木地板上格外显眼。然后,他打电话给理查兹,告诉睡意蒙眬的司机,他不需要理查兹夫人来做早饭了,但他要这位司机三十分钟后来书房。

打完电话后,他从上了锁的柜子里取出一支霰弹枪。枪管已经被他锯短了十英寸,以便更加灵活地使用。他在枪膛里压上两颗大口径子弹,然后去了书房。

最后一个细节也一丝不苟,他用一块厚厚的马毯把自己那把心爱的皮革扶手椅盖起来,现在它已经属于别人了。他坐在椅子里,怀里抱着霰弹枪。他最后一次打量了一下周围,看看那一排排他所钟爱的图书,看看那几只曾经收藏着他所珍爱的珍稀钱币的柜子。然后,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摸准扳机,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射穿了自己的心脏。

马丁・庞德先生关上与办公室相邻的会议室门,坐到长条桌的上首。他右手边,桌子靠中央的地方坐着阿米蒂奇夫人、他的客户兼朋友汉森先生的妹妹,他听说过她。她的旁边坐着她丈夫,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桌子对面坐着他们俩的儿子塔奎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一副厌烦和懒散的样子,不停地抠着他那大得出奇的鼻子。庞德先生正了正眼镜,开始对这三个人说话。

“你们要明白,已故的蒂莫西・汉森先生要求我作为他遗嘱的唯一执行人。正常情况下,按照我们的权利,一接到死讯,我就应该立即打开遗嘱,看看是否有需要立即执行的重要事项,比如葬礼的准备。”

“这遗嘱不是你写的吗?”老阿米蒂奇问道。

“不,不是我写的。”庞德回答。

“那么,里面的内容你也不知道?”小阿米蒂奇问道。

“对,我不知道,”庞德说,“事实上,已故的汉森先生在他去世房间的壁炉架上给我留了一封私人信件,以防止有人打开遗嘱。在信中,他对一些事情作了说明,具体内容,现在我可以转达给你们。”

“我们还是看遗嘱吧。”小阿米蒂奇说。

庞德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安静,塔奎因。”阿米蒂奇夫人温和地说。

庞德继续说下去。“首先,蒂莫西・汉森并不是在神志不正常的状态下自杀的。实际上,他正处在癌症晚期,这件事他在今年四月就知道了。”

“可怜的家伙。”老阿米蒂奇说。

“后来,我把这封信给肯特郡的验尸官看了,他的私人医生和尸检部门也确认过了。这样,就必须办理死亡证明、尸检证明,取得在两周内尽快安葬的许可等手续。其次,他明确表示,在这些手续全部完成之前,不能打开和宣读遗嘱。最后,他还明确地表示,要求正式宣读遗嘱,不能采取邮寄的方式,要当面宣读给他仍在世的亲属听——即他的妹妹阿米蒂奇夫人,以及她的丈夫和儿子。”

室内的另外三个人朝周围打量了一下,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惊奇。

“但这里只有我们啊。”小阿米蒂奇说。

“确实如此。”庞德说。

“这么说来,我们就是仅有的受益人了。”阿米蒂奇先生说。

“未必这样,”庞德说,“今天通知你们来这里,只是根据我已故客户信件作的安排。”

“如果他是在跟我们开什么玩笑的话……”阿米蒂奇夫人沉着脸说。她的嘴撇成一条细细的直线,似乎在故作轻松。

“我们现在宣读遗嘱可以吗?”庞德问道。

“好的。”小阿米蒂奇说。

马丁・庞德拿起一把纤细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的一头割开。他从里边抽出另一个又厚又大的牛皮纸信封和一份由三张纸构成的文件,文件左边空白处被用窄窄的绿色带子装订了起来。庞德把大信封放到一边,展开那几张折叠着的纸张。他读了起来。

“这是我,蒂莫西・约翰・汉森的最后遗嘱……”

“这个套路我们都知道的。”老阿米蒂奇说。

“念下去。”阿米蒂奇夫人说。

庞德从眼镜的上方厌恶地挨个看了他们一眼。他继续念道:“首先,我声明,我的这份最后的遗嘱要按照英格兰的法律进行解释。第二,我在此撤销过去所作的一切遗嘱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