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杏花陂结庐忆初见,光华社争权隐祸端(第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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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东方楚的回忆,他咳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桑卫兰不动声色地为他递来毛巾。
“年轻的时候,我一直轻视女人,觉得她们都是些感性的、蛮不讲理的小动物,直到她走进了我的生命……”东方楚喘息片刻,继续道,“那天在杏花陂,落日的余晖好美,我从未见到过那么美丽的斜阳……”
初见萧太清,她的话并不多,然而惟是如此,愈是显得神秘,她的美也是如此。
她的容貌,是于千万人中,一眼便瞥得见的,惊人的美丽,让人久久盯着她,不忍移目的。
然而她的美也是迷离莫测的,带些神秘,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她是个美人儿,可一时不见,就很难清晰地描述出她的容貌,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
一旦再见,甚至会觉得她比自己朦胧记忆的还美。
但萧太清与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美并不在意,至少并不以此为傲,所以她没有普通美女的矜持或是做出许多娇媚的姿态来,这就增加了她的吸引力。
更何况她剪了短发,身着男装,当时还未至民国,这惊世骇俗的姿态,是要招来非议的。
可“四君子”中除了李楚岑,都是当时最时髦的新青年,以离经叛道,崇尚西方的民主自由为荣,这样的装束,反而会博得他们的赞叹与爱慕,被他们引为同类的。
“四君子”都是青年才俊,容貌学识俱佳,一向眼高于顶,不肯把女人放在心里,除李楚岑外皆不曾订亲。
柳忆眉为了退掉自幼所订亲事,几乎与父母断绝了关系。
然而初见萧太清之后,虽然谈不上倾慕,至少也算得上是印象深刻。
各自明里暗里向陈素斐打探她。
陈素斐天真直率,见四君子有求于自己,暗自得意,少不了将萧太清的家世洋洋洒洒,一一道来:
萧太清出身世家,曾祖官至礼部侍郎。
到祖父这一代逐渐败落了下来,父亲萧长桐诗酒放浪,无意于仕途,好在家底仍在,生计倒也不愁。
萧太清的母亲赵蕴亦是世家女,做女儿时即是个有名的才女,诗文女工,无一不精,只可惜天生体弱多病,一年倒有半年在吃药,自然无暇理家,又只生了太清一个女儿,更兼性格孤僻,自视甚高,所以不大得公婆与丈夫的欢心。
萧长桐另有许多姬妾,其中排行第七的,风头最劲。
她本是堂子里出身,身量苗条,性情伶俐,有个诨号叫做“七月红”。
十九岁时,被萧长桐看到,一时天为天人,重金为之赎身,娶到家中,恰好排行第七。
萧太清一辈称之为七姨,她虽并无所出,却极讨长桐的欢心,又因赵蕴焦躁多病,干脆叫七月红当家理事。
赵蕴生性要强,本来多病,如此更是终日悒悒,于是把心思都放在太清身上,教女儿读书识字,甚为严厉。
好在萧太清自幼聪敏过人,读书能过目不忘,四、五岁上便能吟诗。
那一年仲夏,萧长桐兴致所至,令膝下子女们即兴咏凌霄花,众人皆不敢应,惟六岁的萧太清出位,出口成诵,有“绣锦天当幕,心高气自秋,名题榜上字,花簪少年头”之句,萧长桐等众人闻言大惊,视为神童,萧长桐更是叹息道:“可惜是个女孩子!不然我们家里又多了个翰林,是我没福啊!”话虽如此,对太清愈加青睐,宠冠众子。
萧太清年幼,本来才貌绝凌,眼高于顶,难免恃宠而娇,愈加骄纵放诞,不把众人放在眼中。
当家的七姨也得宠惯了,两骄相争,渐生龃龉,萧太清多次当面顶撞,使七姨下不了台。
七姨要强惯了的人,几次向萧长桐哭诉,萧长桐一向不理这些琐事,逼得紧了,不过笑道:“她再强些也只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出嫁的,是人家的人,小姑奶奶半个客,你多担待些就完了。”最多安抚几句了事。
七姨是青楼出身,心计最多,见奈何不了萧太清母女,就换了一副面孔,反而屈意奉迎,小意贴熨,然而心中愤恨不言可知。
萧太清不以为祸,反而暗自得意。
萧家的老太爷一向不准女孩读书,因“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书多了,反而生祸。
因太清实在出众,萧长桐便破了例,送她到自家的私塾读书,晚清风气渐开,长桐虽是旧式人物,一向以开明自诩,跟风送她去中西女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