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少年游春日杏花岭,携手探烟雨稻香村(第4/9页)
“你为什么对东方家的事感兴趣?因为你叔叔?”李楚岑不答反问。
桑卫兰想了想,“是!”
“冤孽啊!”李楚岑长叹一声,“我对不起你叔叔!”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真凶?桑卫兰心中一凛。
“你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我刚刚知道你的地址,还有,”桑卫兰顿了一下,“我想是因为若希儿回来了,所以有人才会把你的地址透露出来吧。”
“若希儿回来了?”李楚岑大惊,若希儿成年之后,回国继承财产,原是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东方惨案,于李楚岑是心口上久伤不愈的疤,稍有碰触便会崩裂,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岂止若希儿?东方楚也回来了,你不去见见老朋友?”窗外一个女子的语声飘来。
这声音如此熟悉,似乎只出现在百转千回,令人柔肠寸断的梦里。
李楚岑大惊失色,不由得向门外望去。
月门外,天上一轮浑圆的满月,静好若女子,满庭淡淡的,微蓝色的光。
一位风骨卓绝的女郎站在门前,手中折了一枝桂子,含笑而立。
白衣长发,骨秀神清,丰颐广额,眉宇朗阔,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
李楚岑怔怔地瞧了她半晌,失神地道:“是你……你也来了?”话音未落,突觉头眩神迷,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夏谙慈随口一句话,不想有这样的后果,吓得掩口而立。
桑卫兰手脚利落,早把李楚岑扶了起来,半倚在罗汉床上,“你见过李先生?”他问夏谙慈。
夏谙慈吐了吐舌头,“我哪有这福气,想必是认错人了吧?”她端了一杯水,递到桑卫兰手上。
桑卫兰正要说话,只见李楚岑缓缓睁开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夏谙慈,夏谙慈心中惊疑不定,笑道:“老先生,我说错话了吗?”
“你……你是谁?”他定定地盯着夏谙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了,是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是夏家的二小姐吧?”
“怎么你认识我?”
“在你小的时候,我去你家里见过你。”李楚岑微笑,眼中是长辈的和蔼与关切。
夏谙慈微微一笑,“老先生的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我的样子。”
李楚岑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家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桑卫兰几乎笑出声来,夏疆家的人,皮色偏黑,美是美,不过带有南洋风情。
而夏谙慈清雅秀丽,反倒不大像夏家的人。
“是孟真带你来的?”
“孟真?孟真是谁?”
“你、你……”李楚岑惊奇地问,“你不认识孟真?你和她不是一起来的?”
桑卫兰与夏谙慈都有些诧异,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李楚岑蓦然发现了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默契,“你们……是一起来的?”
夏谙慈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李楚岑见了,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心中感慨万千,他哪里想到,自己避世多年,上海滩上已是沧海桑田,风云变幻。
桑知非的侄子,居然与夏家的二小姐走到了一起,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冤孽啊!冤孽啊!”李楚岑长叹,“你们找到这里来,真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天网恢恢,疏而不露,疏而不露!”话音刚落,窗外一阵冷风吹过,传过一股淡淡的花香,李楚岑忍不住咳了几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桑卫兰略一沉吟,微微笑道:“因是什么?果又是什么?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
“夏姑娘,”李楚岑轻轻叹了一声,“你出去看看孟真走远了没有,她应该知道一些的。”
“孟真?刚才头上带青巾的那个?”夏谙慈恍悟。
“是她!”
“我出去看看!”
夏谙慈急步追出,桑卫兰觉得不对,想起身拉住她,想想又坐下了,有刘则轩在外接应,料想出不了什么事。
上海的夜晚倦懒、寂静而慵长。
夏谙慈匆匆的步声已远,又仿佛就在耳边。
因为太过安静,时光似乎也已静止。
李楚岑看似在发呆,六神无主的样子。
桑卫兰知道,他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体贴地并不做声,从柜橱里找出茶来,暗绿色,僵硬的,卷缩成团的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