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醉风情娇纵琉璃盏,赏旖旎艳惊牡丹亭(第4/11页)
“寒云公子别急嘛,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
劳心悄兮”,他身旁另一位少年笑道,“所谓佳人嘛,自然要姗姗来迟了!”他肤色微黑,但盼顾间自有一种温存款款的态度。
他知道卢寒云不学无术,有意卖弄文采,卢寒云心知其意,冷冷地一笑,“夏二公子好文采!”心中却暗恨道:你以为酸溜溜地诌上两句,若希儿就看得上你了?走着瞧吧!
桑卫兰听了,微笑着摇了摇头, 几个人坐下说话,刚说了几句,只听众人一迭声地喊:“来了,来了!”只见一个穿大红衣服的人影上了舞台,有人忙站起来,伸直了脖子看,白老虎也忍不住觑着眼睛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桑卫兰忍不住笑道:“白老板天天到百乐门捧她的场子,能不眼熟吗?”
白老虎定睛一看,原来是“百乐门”的红歌女金巧妮,也忍不住“扑嗤”一声,“我的眼睛也花了!”
林桂生一旁冷笑道:“只是眼睛花还好了呢!”
这时乐声响起,原来金巧妮唱了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便有数对红男绿女,随着乐声下了舞池,翩翩起舞。
一曲已完,众人都在等着第二支舞曲响起,谁知金巧妮匆匆地下了台,又走上一个人来,数百人的大厅立刻静了下来,在座的人也都肃然而起。
夏谙慈定睛一看,那人西装革履,身材矮小,面目黑瘦,脊背却挺得直直的,手中拄着一根拐杖,一双小眼睛总是笑眯眯的,精光直露,却是以前未见过的,正想问,桑卫兰在她耳边低声道:“南京来的特派员,‘老头子’的心腹。”
夏谙慈冷笑了一声,也低声道,“这是一块肥肉,谁不想过来咬上一口?”
正说着,特派员在台上笑道:“诸位,在下年迈位卑,本不敢在此露丑,贻笑大方,然而东方先生再三邀请,盛情难却,只好腼着老脸,上来啰嗦几句……”
郑涵身畔有人低声道:“这个东方楚,面子可真不小,这都请得动,难怪……”
旁边有人推他道:“言多必失,言多必失……”那人便不敢再说了。
特派员客气了几句,又说道:“今天众位虽然都是被请来的,然而都算是上海滩上的名流,也都算得上是主人,因为我们有一位共同的客人——日本归来的若希儿小姐,今天正好是她的二十岁生日,希望诸位一尽地主之谊,盛情款待这位远道归来的小姐——”一时间,掌声雷动。
当此际,若希儿却高高地站在三楼的看台上,海上繁华,尽收眼底。
深秋的寒夜里,她黑色的真丝晚礼从肩上滑下,松松地叠在肘弯。
手中的杯高高擎起,葡萄美酒,琥珀光。
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冰肌稚齿,却心死如灰?她嘴上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嘲讽似的笑。
谨以半盏残酒,来祭奠我死去的青春吧!
若希儿纤手一扬,手中的美酒,在空中泼成一个血色的弧线。
楼下的人正凝神屏气,静待东方大小姐的出场。
不想有人“哎哟”一声,接着便是“叮”地一声脆响,跌了满地的琉璃碎盏。
众人皆是一惊,觅声望去。
原来是一位年少的白衣公子,修身玉面,鬓若刀裁,他是民国“四公子”之一、沪上军阀卢嘉祥之子卢寒云。
本来纤尘不染的缟衣,此时却染满了斑斑血色。
卢寒云何曾吃过这等大亏?惊魂定后,不由得勃然大怒,与众人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位黑衣的女子,鬓发微篷,酽粉浓妆,惟有那一双眸子,却如婴儿一般明澈。
正斜倚着栏杆,向下望来。
只听有人惊呼道:“东方小姐,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
大厅里死一般寂静。
卢大公子是何许人也?这位东方大小姐倒好,初出场便泼了人一身残酒。
如此尴尬情形,如何化解是好?
半晌,若希儿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带着微熏的醉意。
众人皆以为卢寒云会兴师问罪,大动干戈,不想他竟向若希儿微微欠身,“古有掷果盈车,今日寒云能得小姐凭栏洒酒,也算一件雅事!”
话音未落,已有人喝起采来,“卢二爷真是胸襟阔朗,魏晋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