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夏谙慈巧谑珠玑语,郑语涵惊梦鬼魅声(第4/7页)
刘则举一听“美国人”三个字,早已不耐烦起来,叫道:“那几个美国人也就算了,最烦的是那几个当翻译的假洋鬼子,嘀嘀咕咕地说我‘粗俗’,谁耐烦用那些洋鬼子的东西?不会用那些刀叉就‘粗俗’了?”
刘则举的话是问着郑涵的,郑涵还没答话,夏谙慈在一旁道:“你不‘粗俗’,粗俗和傻能一样吗?”
刘则举酒已半酣,没听见出来她的弦外之音,直着舌头说:“我不粗俗,粗俗和傻不一样——”突然截住,猛然回过味来:“你是说我傻呀?”
众人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郑涵正坐在他对面,眼见他的憨态,更是撑不住,一口酒都喷了出来,连桑知谨都忍不住指着夏谙慈,“你这张嘴呀——”
桑卫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夏谙慈:“哦,原来你唯恐我不罚你……”
夏谙慈笑道:“错了,我是怕你罚得不够……”一语未了,却站起身来,一旁的小姑娘早斟了满满的三杯酒在她面前,夏谙慈拈起一杯来,微微笑道:“桑老板言出必行,我与其坐以待罚,不如自罚三杯。
这第一杯酒,为郑涵接风洗尘;这第二杯酒,恭贺三叔生意谈成;这第三杯酒,是罚我这张嘴,一解刘老板之气,二证桑老板之信。”说完,将满满的三杯酒一一饮毕。
刘则举拍手称赞:“好!痛快,我也陪饮一杯!”说完也喝了一杯。
桑卫兰忙叫人把夏谙慈的酒杯收起来,“又破戒了,回头胃疼也是活该!”
刘则举呵呵笑道:“难得大家这么高兴,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一时间,觚筹交错,人人尽欢,唯有桑卫兰只是浅酌而已,众人知道他的脾性,便也不去劝他。
几轮下来,人人俱是酒酣神疲,各人回房休息,只有余妈带着两个大姐收拾杯盏。
这是一条长长的的走廊,腥红色的墙纸,软软的酒红绣花地毯,踏上去,仿佛驾了云雾一般。
走廊尽头,是富丽堂皇的大厅。
红男绿女们,衣香鬓影,一派富丽气象,可是……为什么这么冷?那些高贵的客人们,面目青紫,幽灵般地游荡着,逡巡着,向他投来冷冷的目光。
郑涵一时间浑身发冷,似乎有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他耳边,细细地喘息着,“哥哥,哥哥……”
他定睛,一个黑眼仁,尖下巴的小女孩,在朝他微笑。
郑涵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连日来的旅途劳顿,晚上又多喝了几杯,令他全身酸痛,头疼欲裂。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将窗帘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夜已深了,天上一轮圆月微残,泠泠地放着寒光,像女人瞪着的眼,想窥视屋内的动静。
客厅里的挂钟“铛铛”地响了十二下。
他推开房门,“桑庐”里很静,走廊与门厅里都换上了昏黄的灯光,温暖而又柔和。
楼下的书房门半掩着,还亮着灯。
郑涵走出了房间,轻轻地穿过走廊,下了楼梯,他走到书房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是桑卫兰的声音。
郑涵推门而入,灯光明亮,却不见人影,几排红木书架矗立在书房里,上面几乎触到了天花板,书架上累累地摆满了书。
壁炉前有一个雕花躺椅,躺椅旁是几个藤制的圈椅,一只圈椅下有一只橘黄色的异国短毛猫,毛茸茸的扁脸,睡眼惺忪地瞧了他一眼,又蜷起身子呼呼睡去。
椅旁的桌子上,并立着两个赤铜攒花的相框,里面镶的两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张是并立的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简直可以媲美荷里活的明星。
女的神情大方,轮廓略嫌硬朗,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野性的美,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满脸聪慧之色。
另一张照片中的男子,和合影中的男子很像,不过要瘦削一点,气质也更为儒雅。
郑涵被这两张照片深深吸引了,他似乎从中感觉到了什么,仿佛那是解开父亲死亡之谜的,神秘的脉络。
“桑老板?”
桑卫兰微笑着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酒量不错嘛!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有点睡不着,”郑涵微笑,“这么晚了,桑老板还没休息?”
“我同你一样,睡不着,想找几本书看。”桑卫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他拍拍身边的藤椅,示意郑涵也坐下来,“来杯清茶吧?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