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色的星期天(第8/9页)

呼延云淡淡一笑:“吴老师那时经常批评我不务正业,满脑子奇思异想呢。”

“那是为了你好。”吴佳说,“相信你走上社会之后,一定了解老师当年的一片苦心了吧。”

“没有。”呼延云冷冷地说,“毕业这几年,我唯一了解的就是这校内校外,都越来越鬼气森森了。”

“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吴佳望着他说,“从大学到现在,你一直是个偏激的人。记住,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世界,你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的。我想你应该读些各种‘心灵鸡汤’类的书,让自己的心灵保持宁静、宽容……”

“扯淡!”呼延云大笑起来,豪放的笑声如此嘹亮,引得那些蹑手蹑脚行走着的人们纷纷侧目。

吴佳站住了,树影挡住了他的面容:“看来你还是不够成熟。”

“成熟?打个比方,在犯罪现场,凶器,满地的鲜血,尸体,还有人被绑架了,同学们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老师您却从容不迫地走到窗前,潇洒地打开窗户说:大家请往外面看,鸟语花香,和谐有序,我们的生活多么幸福啊!您知道您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呼延云冷冷地说,“这叫转移视线,干扰调查!”

儒雅的衣着。眼镜后面,倏地射出一道凶光。

“好了,吴老师,我今天来这里不是和您争论的。眼下,就有一具尸体正在等我找出凶手,有一个被绑架的朋友需要我解救。”呼延云说,“因此我想请问,7月10日夜里12点,您在做什么?”

“这算什么,审讯?”

“您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吴佳盯着呼延云,徐徐说道:“那天夜里,我和家里人闹了点儿不愉快,所以在学校待到11点左右,后来又到教研楼前面的花坛里坐了很久。”

“有什么人看到过您吗?”呼延云问。

吴佳想了想,摇摇头。

“白天羽说他看见您了。”呼延云说,“您……看见他了吗?”

吴佳还是摇摇头:“我坐在花坛里想事情,没有看到任何人。”

“还有个问题,您在仁济医院小白楼的112房间,有没有从CD机里拿走一张音碟?”

“没有。”吴佳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您。”呼延云说完,转身向校园东南角的一座红砖房走去,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这里,离开大学这么多年了,希望一切还都没有改变。

铝皮包裹着的木门,窗户里面黑黢黢的,阴冷而潮湿,半地下室。

小郭,现在是不是就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的心一揪。

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清洁工,袖口、裤边和他的那张疲惫的脸孔一样,都黑黑的。

“您好。”呼延云上前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哗啦啦!一阵风声。头顶庞大的树冠疯狂地摇摆起来,将夜幕硬生生地从天空中撕下,裹在了大地之上。

下雨了么?

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隆隆的滚雷声,甚至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在死一样的寂静中,那么清晰。

我就是一滴雨滴。

过去的日子,我一直浮在云层里,随风飘动,流淌过白天和黑夜。

突然,一片乌云,就像吸血蝙蝠的阴影,猝然笼罩了我,沉重的寒冷,将我凝结成一滴,于是,我从云层中坠落,坠落,坠落……

啪!

我砸在地上了。

粉身碎骨的一瞬,我失去了一切知觉。

我死了么?像跳楼者,面目全非,身下一摊鲜血汩汩地流着?

我一定是死了,四周是那样的黑暗,犹如尸衣,紧紧包裹着我,没有一丝缝隙。我被埋在废弃的枯井里,身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冰冷、坚硬而沉重的泥土,唯一的气息就是尸臭,我的尸臭,我的万劫不复的腐烂……太痛苦了!让我这具死尸翻个身吧,或者,至少,活动一下手脚——

可是,不能。

大概,这就是梦魇吧。

是梦!没错的,太好了,就是梦。那次,我在夜色中走进椿树街果仁巷胡同那栋四层灰楼,受到惊吓之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现在,不过是梦的重温。

那个梦里有什么?我得想一想,我得好好想一想。

对了,有个坐在房间的墙角里哭泣的女人,哭得好凄惨好凄惨,嘤嘤的,我想上去问问她怎么回事,扶了一下她的肩,就听见清脆而略有撕裂感的“咔嚓”一声,她的脖子断了,像陈丹的妈妈一样,从白色的骨殖和韧带中间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溅得我浑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