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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余波(第4/6页)

既然攻破了他的防线,我也就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我愈来愈频繁地造访福塞特的老巢,而且的确,他求爱的热烈程度也与此成正比。自阿龙·道入狱服刑以来,这种冒险生活持续了一个月。而在这险象环生的一个月中,我还要面对父亲不时发出的质疑和杰里米怒火冲天的占有欲。小伙子气恼得很,有一回他不满意我在城里认识了一个“朋友”的说辞,就偷偷跟踪我,害我活像水里的鳗鱼,东躲西溜才终于甩掉他。

我还记得那是星期三晚上,机会终于来了。我比相约的时间提早来到福塞特家,当我踏上他诊疗室隔壁那间私人书房的地板时,发现他正在研究一个东西——那非常特别的东西就放在书桌上。他抬头看见我,暗暗地诅咒了两句,随即摆出笑脸,同时飞快地把东西收进上层抽屉。我使尽浑身解数才没露出痕迹。那是——啊,太难以置信了!然而我的确亲眼看到了。总算出现了,不可思议,总算出现了。

那晚走出房子时,我兴奋得直发抖。他连惯常的求爱都表现得草草了事,因此我抗拒起来不必像往常那么辛苦。为什么?毫无疑问,他的心思都被放在书桌上层抽屉里的那个东西占满了。

因此,我没有走向车道上停车的位置,而是蹑手蹑脚地绕过屋侧,来到福塞特书房的窗边。如果到目前为止,我屡次造访的目的都告落空——那么这次或许有可能弄到一些致命的文件——我相信这次的收获之大将远超过我所能梦想的程度。我的目的不是文件,而是更重要的东西,重要得让我猛咽口水,喉咙发干,而且心跳声大得让我担心福塞特医生隔着墙都能听见。

我把裙子提到膝盖上,攀住一棵坚硬的葡萄藤,爬到一个可以看见书房内部的位置,心中暗暗感谢诸神赐给我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的视线越过窗台往里窥探,福塞特正在书桌前。我得意得几乎要尖叫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把我打发走,就立刻跑回去研究抽屉里的东西。

他坐在那儿,瘦削的脸因愤怒而变得铁青,短须根根怒张,手上紧握着一个东西,用力得几乎要将它捏碎。那是什么?一封信——不,是一张短笺!正摊在他面前的书桌上。他猛地一把抓起来,表情骇然地读着,很可怕,吓得我在葡萄藤上失去了平衡,砰的一声掉到地上,动静之大连坟墓里的死人都能被吵醒。

他一定是闪电般跳离椅子,冲到窗前。接下来我只知道自己趴在地上,抬头看到他的脸出现在窗户前,吓得我完全动不了了。他的脸就像那天晚上一样黑,我只看见他的嘴唇扭曲着不断怒骂,而且猛捶着窗户,几乎要把窗户敲烂了。恐惧让我重新生出力气,我爬起来,像一阵风跑下小径,隐隐听到他乒乒乓乓地跑上车道,在我的后面冲过来。

他大喊:“路易斯!抓住她,路易斯!”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那名司机,他阴阴地笑着,长臂一伸。我踉跄着朝他身上一倒,差点儿晕过去,他的手像铁钳般迅速抓住我。

福塞特喘着粗气跑上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我痛得大叫起来。“你就是间谍,原来如此!”他喃喃说道,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我,“差点儿吓住我了,你这小恶魔。”他抬头朝司机简短地说,“走开,路易斯。”

司机答道:“是,老板。”随即没入黑暗中,脸上还挂着那个阴冷的微笑。

我吓傻了,在福塞特医生的手里缩成一团,又眩晕又害怕,心脏狂跳,而且一阵恶心反胃。我记得他邪恶之极地摇摇我,在我耳边说着一堆难听的话。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球暴突,因激动而闪烁着,那是谋杀的狂热⋯⋯

我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是我挣脱了他的掌控,还是他主动放了我。唯一记得的是,接下来我在柏油路上跌跌撞撞地跑着,晚礼服不断绊到后跟,福塞特的手指像烙铁般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红印。

过了一会儿我停下来,靠在一棵黑漆漆的老树下休息。微风吹凉了我发烫的脸颊,我羞辱而放肆地流下苦涩的泪水,忽然强烈地思念起父亲。侦探!我泪流满面,不断抽泣着,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坐在壁炉边织毛衣⋯⋯然后我听到汽车的声音,它正沿着路缓慢驶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