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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一九四四(第3/6页)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冻得快要麻木了,好半天才搞清楚自己在哪儿。那位不知名的朋友不见了。他在黑暗中四下里摸索,从筏口探出头去。浪花拍向他的脸,周围一丝亮光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海风,还有呜咽的潮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荧光防水表,快五点了。这时他想起来,这些救生筏上都配备应急包。他转过身去找,腿上又疼了起来。他紧紧咬着牙,两只手终于摸到急救包,打开了盖子。

盖子上别着一只防水手电。他把手电打开,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橙色的洞窟里,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还有一英尺深的海水。右膝以下的军装裤管破烂不堪,他小心翼翼地朝裤管里摸索,能感觉到骨头的断茬有好几处突了出来。

箱子里有一把信号枪,他摩挲着这把枪。打出遇难求救信号,这看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他随即停住了动作,挣扎着用疲惫不堪的大脑思考着。要是攻击他们的那些德国船还在这片海域怎么办?要是敌人把他给捞起来了怎么办?可不能冒这种险。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一个“笃信者”啊。再过一个星期,六千艘船组成的舰队就会跨过英吉利海峡的这片狭窄水域,而凯尔索对时间和地点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行,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

腿实在疼极了,他翻查箱子里的东西,终于找到了急救包里的吗啡针剂。他朝自己的腿上扎了一针,犹豫一会儿,又加了一针。他找到抽水泵,颤颤巍巍地用泵向筏外排水。上帝啊,他累得不行。大概是吗啡用得太多了,不过,至少疼痛有所缓解。他把抽水泵撇在一边,拉上筏口的拉链,身子一歪就睡着了。

他右边几百码开外就是起始角。他的筏子朝着岩礁漂了一会儿,继而一股逆流又把他推开了。十分钟后,救生筏漂过最后一片陆地。风越来越强劲,把筏子吹到了英吉利海峡冰冷的水里。

海耶斯酒店的图书室里,艾森豪威尔坐在摄政时代风格的飘窗前。他的早餐是煮鸡蛋、面包和咖啡。这时,他年轻的副官把道格・门罗引了进来。

“出去吧,上尉。”将军开口道。副官退了出去。“这种早晨,让人笑不出来啊,准将。”

“没错。”

“吃早餐了吗?”

“我好多年不吃早饭了,将军。”

艾森豪威尔的脸上一度浮现出那种独一无二的招牌式笑容:“说明你在军中的年头还不长。你喝茶多一些,是吧?”

“是的,将军。”

“你后面的橱柜里有——特供的。自己沏吧,然后把这起不幸的事件里你所知道的情况给我讲讲。我的人已经给我讲了他们的版本,不过我一直都很重视你们特别行动机构的人,你知道的。”

门罗沏了茶,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简要地向艾森豪威尔汇报了昨天夜里的情况。

“不过,海军护卫队本该是可以阻止这类事情发生的,”将军说,“另一方面,我听说天气也不怎么样。不可思议。就在三天前,我还亲自视察了斯莱普顿的演习进展。是跟泰德和奥马尔・布拉德利一起坐专列去的。”

“您的坦克登陆舰上的大部分船员都不熟悉这片水域,而英吉利海峡绝大多数时间都险恶得很,”门罗耸耸肩,“演习期间,我们从皇家海军派了鱼雷艇定期巡视瑟堡周围。因为瑟堡是德军在法国沿岸最为重要的鱼雷艇基地。显然,德国人开了消音设备趁着海雾溜了出来,估计连雷达都关掉了。他们那帮家伙的速度超过四十节。水面上的最大速度也就这样了,而且这场仗他们打得也是狡猾得很。他们打出了信号弹,让船队误以为是我们的人。”

“他妈的,打仗永远不能想当然,这句话说得连我自己都烦了。”艾森豪威尔又倒了一杯咖啡,起身走到壁炉边,“他们告诉我,漂到岸上的尸体差不多有一百具。”

“恐怕差不多。”

“用不着我多说,整个事情都要保密。临时在德文郡集中安葬吧,至少那个地方是防御区,军事管制起作用。眼看进攻要开始,这要是泄露出去,对士气会有严重影响。”

“我同意。”门罗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不过‘笃信者’出了点儿问题,将军。”

“他们永远不能上第一线。没人比你更了解‘笃信者’的这套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