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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门口走去,拉开门。门外,他的保镖在走廊对面挺直身体转过来。曼宁德兹晃了晃脑袋。保镖于是走进办公室,站在那儿毫无表情地打量着我。
“好好看看这个人,奇克,”曼宁德兹说,“一定要记住他的模样,以防万一。你和他说不定哪天要打打交道。”
“我看见他了,老大,”那个皮肤光滑黝黑的家伙从紧闭的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他还烦不到我。”他们都喜欢这样发音。
“别让他打着你的肚子,”曼宁德兹苦笑着说,“他的右勾拳可不是好玩的。”
保镖朝我冷冷一笑。“他靠近不了我的肚子。”
“得,再见,瘪三。”曼宁德兹说完转身走了。
“改日见。”保镖冷冷地说道,“我叫奇克·阿戈斯蒂诺。我想有一天你会认识我的。”
“就像一张脏报纸,”我说,“提醒我别踩着你的脸。”
他下巴鼓了起来。然后突然转了个身,尾随他的老板走了。
装了气动铰链的门慢慢关上了。我侧耳倾听,却没听见走廊上他们离去的脚步声。他们走得轻手轻脚,像猫一样。过了一会儿,为了确认,我又拉开门朝外看了看,走廊上空空如也。
我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像曼宁德兹这样有名气的地痞竟会舍得花工夫亲自登门,来警告我少管闲事,真让人纳闷。而且几分钟前我刚接到休厄尔·恩迪科特的电话。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其实同样是警告。
我实在想不明白,于是打算试试运气。我提起电话,给拉斯维加斯泥龟俱乐部的兰迪·斯塔尔打了过去,菲利普·马洛找兰迪·斯塔尔,没人接。斯塔尔先生出城了,还要找谁说话吗?不要。我并不很想找斯塔尔说话,只是心血来潮而已。他太远了,打不着我。
之后的三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没人来揍我或开枪打我,也没人打电话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没人雇我寻找走失的女儿、越轨的妻子、遗失的珍珠项链或者失踪的遗嘱。我就坐着对墙发呆。伦诺克斯的案子来得突兀,去得也同样突兀。有过一个潦草的庭审,我没有被传讯。庭审安排在一个古怪的时间,没有事先通知,也没有陪审团。由于死者的丈夫已经在法医的管辖区域之外身亡,法医提出了裁决:西尔维亚·波特·韦斯特海姆·德乔其奥·伦诺克斯之死是由其丈夫特伦斯·威廉·伦诺克斯的蓄意谋杀所致。在庭审记录里,他们大概宣读了自白书;为了满足法医,他们大概也认真核实了它。
她的遗体被取回,往北空运到家族墓园下葬。新闻界没被邀请。没有人接受采访,当然不用提从不接受采访的哈伦·波特先生了。见他几乎跟见达赖喇嘛一样困难。在仆从、保镖、秘书、律师及驯服的执行人组成的屏障之后,腰缠万贯的家伙们过着不同寻常的日子。他们或许也吃喝拉撒,也理发,也穿衣服,但你永远不可能确切地知道。你能读到听到的所有关于他们的消息都已经经过一帮公关人士加工雕琢,而那帮人拿着高薪,专事营造和维护适宜主子的人格形象,使其简单、洁净、精确,如一枚消过毒的针头。主子的人格形象不求真实,但求与众所周知的事实一致。而这样的事实屈指可数。
第三天下午比较晚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打来的是个叫霍华德·斯潘塞的人,他自称是纽约一家出版社的代理人,来加州短期出差,说有一件事情想和我谈谈,约我明天上午十一点在里兹-贝弗利酒店的酒吧见面。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麻烦。
“相当微妙,”他说,“但完全合乎道德。要是我们谈不拢,自然,我会付你报酬。”
“多谢,斯潘塞先生,这倒不必。是不是哪个熟人把我推荐给了你?”
“有个人知道你——还包括你最近碰上的案子,马洛先生。请允许我说是那个案子引起了我的兴趣。不过我的工作与这件悲惨的事无关。只是——好吧,我们到时边喝边聊,就先不在电话上谈了。”
“你确定要和一个蹲过牢的人打交道?”
他笑了起来。笑声和嗓音都很悦耳。他说话的方式好像纽约人还没学会外来的南腔北调时说话的方式。
“在我看来,马洛先生,那本身就是一种举荐。不是因为,允许我插一句,你,如你所说,蹲过监狱;而是因为,允许我再说一句,你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在压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