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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热那亚,我们在直布罗陀又停了下来。最终到了利物浦。
真奇怪。隔着约八十米的距离,而且有两年半没见了,你居然还能从拥挤的人群中一眼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激动得连头上的白发都偏在了一边,双手不由得抬起来捂住了嘴。
是,她给我寄过口气强硬、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信,她威胁过我,要剥夺我的继承权,她还长篇大论地向我灌输过硬科学的必要性。可此时此刻,她扑在我怀里,哭得像泪人一般。
“她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开车送她来利物浦的那位朋友向我解释道,“她做过好多噩梦。”
在挤得水泄不通的码头上,我就像根竹竿,支撑着我的母亲,那些我在船上从未遇见过的乘客从我们身边走过,投入别人的怀抱。整整四十七天,除了大海,我没同任何人讲过一句话。从悉尼开始,我甚至连一觉都没睡过。母亲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告诉我,我的气色差极了。她把我带到她朋友的汽车旁,让我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上。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尽管我从没在信里跟她提过我经历的那些事,她却似乎什么都知道。英格兰熟悉的焦油味和煤烟味扑鼻而来,那股冷冷的湿气也已附在我的骨头上。黄昏将至,“SS维迪克号”上的灯已经全亮了。后天一大早,它将扔下我,继续穿越另一片无垠的大海,一直到纽约。透过车上的风挡玻璃,我朝大海投去最后一瞥。海面像一块厚实的肌肉,褶皱丛生,焦躁不安。已被它吞噬的东西,就别指望它会再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