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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了看我自己写的:通过与昌塔的交谈,鉴于他的家乡平罗离基奥纳很近,我们应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这个地区周边还有其他部落也有过打扮成异性举行仪式的习俗。
“你这是在写前卫小说吧。”我说。
“我只是想,一年以后,当我再读到它的时候,它能让我回到当时的情境中去。此刻我觉得重要的东西也许到那时已变得不重要了。假如我能把今天下午我和穆答玛、塔维坐在一起时的那种感受原样记录下来,那将来我就可以回顾所有的细节,而不是只有我现在觉得足够重要的那些东西。”
我试了下她的方法。我对昌塔做了一番完整的描述,他的肉瘤、他没有指头的双手,还有他清澈的双眼。我把我记得的我们之间所有的对话都写了下来,内容比我原先记的笔记要多得多。可笑的是,先前记笔记的时候,我还觉得该记的已经全都记下来了。我喜欢听两台打字机发出的声音;它让我觉得我们像一支乐队,正在奏出奇怪而动听的乐曲。它让我体会到一种归属感,让我觉得我们的工作非常重要。她总能让我觉得我们的工作很重要。这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她在看我。“别停,”我说,“听你打字我脑子会更好使。”
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之后,我们吃了些鱼干和剩下的西米煎饼。从门口能看见外面在打闪,还夹杂着隆隆的声音,我以为那是在打雷。
她点上蚊香。我们端着各自的茶杯,在门口坐了下来。
“鼓声,”她说,“为芬和赞本敲的。他们这是在为他们俩祈求一个平安的夜晚。”
我把从男人房里听到的以及他们希望赞本能找回灵魂的谈话都告诉了她。我们听到人们正在往鼓声周围聚集。有几个女人从我们屋下走过,她们的孩子落在了后面,其中有一个还拿着个针织娃娃,那一定是内尔送他的。闪电仍在北边的山岭后头继续,只不过没出声,月亮很快就会从那个方向升起来了。我感觉在这个世界里我也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地。
我们谈起了我们的网格理论。
“环境决定性格,文化也一样。”她说,“有些人在一起能相互激发出对方的某些性格特征。你不觉得吗?比方说,假如我丈夫也说,‘听你打字我脑子会更好使’。我就不会因为我强烈的工作欲而感到惭愧。有人能影响你的成长,这种感觉并不常有。你在看什么呢?”
我其实没看任何东西。我只是尽量不去看她。月亮尚不见踪影。除了闪电出现时那几秒,外面连湖水都看不见。然而天空在变化。我能感到有什么东西,一股和凉风类似的东西,正吹向我的胳膊和脸。可那不是风,连微风都不是,那只是一阵让人感觉不一样的气流,仿佛有人在三米之外把冰盒的盖子短暂地打开了一下。我伸出手,想去感受它,仿佛它是应我的呼唤而来。可朝我的手袭来的却是一阵大风。突然间,树木开始颤抖,长在房屋四周的草被风刮得唰唰直响。
“我们到沙滩上去求雨吧。”她说。
“什么?”
“我们也跟祖尼人一样,跳舞求雨去。”
说完,她走下楼梯,跑到了路上。我跟了过去。我当然会跟过去。
我们俩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求雨舞该怎么跳,可我们会即兴创作。据她说,在祖尼语中,雨叫ami。其实我们这算作弊,因为雨已经开始下了。一切都变得那么快,在我们的头顶,高大的棕榈树被风吹得就像一团泡沫。天空变得又低又暗。可我们仍在沙滩上,一边跺着脚一边喊着ami,喊着所有我们知道的能代表雨、湿或者水的字眼。这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暗、更冷,风也变得更猛烈了。记忆中雨的感觉,真正的雨的感觉,在大雨到来之前的几分钟终于出现了。我们仰着脸,把双臂尽量伸出去。巨大的雨点砸在我们全身,我们皮肤上的虫子通通被砸到了地上。
雨水砸在湖面上,发出阵阵巨响,我的耳朵过了好几分钟才勉强习惯。在旱季,你根本意识不到大自然有多么收敛。而现在所有的声响、所有的气味都回来了,狂风和湿气把它们全兜了出来,花草、根茎,还有树叶,都在尽情释放着它们浓郁的气息。雨水越钻越深,就连湖本身也开始发出一股刺鼻的泥岩气味。内尔看上去更娇小、更年轻了,我很容易便能想象出十三岁时的她,九岁时的她,那个宾夕法尼亚州农场上小女孩的模样。除了盯着她看,我什么都忘了。我几乎没意识到我停止了讲话。“我觉得我们该进去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