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1 乐善好施的有钱人(第2/9页)
也许丽塔被老电影洗过脑,想象着一个神气活现、不知深浅的金发女郎和一个罗曼蒂克的黑发男子在埃菲尔铁塔周围追逐嬉戏,背景里播放着现代音乐,他们还一边嘲笑那些脏兮兮的叼着高卢香烟、戴着贝雷帽的巴黎人,这些巴黎人都带着一种怪有趣的敌意。要么她就是听过雅克·布雷尔4的唱片,认定自己的灵魂被打动了。谁知道呢?无论如何,丽塔一心认为巴黎是浪漫之都,这想法牢牢地嵌在她的脑子里,不做开颅手术拿不出来。
除了没完没了地论证到底是吃鸡还是吃鱼、到底是喝红酒还是泡酒吧之外,还有一大堆关于巴黎的死心眼儿的滔滔不绝而又不知所云的长篇大论。比方说,我们当然可以玩儿整整一个星期,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杜伊勒里公园5和罗浮宫,或许还可以加上在法兰西喜剧院上演的莫里哀的喜剧。我真为这么详尽的旅游攻略喝彩。从我这儿说,很久以前当我知道巴黎在法国以后,我对巴黎的兴趣就完全消失了。
幸好,正当我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不伤和气地告诉丽塔这一切的时候,科迪和阿斯特无声无息地进来了。他们不像大多数七到十岁的孩子那样进房间时弄得震天响,这两个孩子被他们亲爱的生父毁得厉害,后遗症之一就是你永远都不会看见他们进进出出——他们好像是渗进来的。这会儿明明不在,下一刻他们就静静地站在你身边,等着被你发现。
“噢,”丽塔说道,“你们干吗不……”
“我们想和德克斯特玩儿踢罐子。”阿斯特说道。科迪在一旁使劲儿点头。
丽塔皱起眉头:“也许我们早该谈谈这个事儿,你觉不觉得科迪和阿斯特该换个方式称呼你?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德克斯特,这好像有点儿……”
“叫mon papere(老爸)好吗?要么叫Monsieur le Comte(伯爵先生)?”6我问道。
“我不愿意,行吗?”阿斯特嘟囔着。
“我只是觉得……”丽塔说。
“叫德克斯特挺好,”我说,“他们都习惯这么叫了。”
“这样听上去不太礼貌。”丽塔说。
我低头看看阿斯特:“给妈妈看看你们可以很尊敬地叫‘德克斯特’。”
她翻翻眼睛,说:“拜——托——啦。”
我冲着丽塔微笑:“看见了吧,她才十岁,说不出任何表示尊敬的话。”
“啊,是啊,可是……”丽塔继续说。
“没关系,他们挺好,”我说,“不过巴黎的事儿……”
“咱们走吧。”科迪说。我惊讶地看着他,四个完整的音节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演说。
“好吧,”丽塔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
“我几乎从来不想,”我说,“那会阻碍大脑的正常运作。”
“说不通。”阿斯特说。
“不用说得通,事实就是这样。”我说。
科迪摇着头。“踢罐子。”他说。
我沿袭科迪惜字如金的风格,二话不说跟着他向院子跑去。
当然,即便有着如丽塔所描绘的那种辉煌计划,生活也不全是庆祝和享乐,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去干。过去两周,我致力于给一幅全新的作品添上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这次处于我关注焦点之中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继承了一大笔钱,并把这笔钱用在了很讨人厌的杀人嗜好上,让我都巴不得自己也很有钱。他叫亚历山大·麦考利,不过他管自己叫“赞德”,这在我看来有些幼稚,但或许这正是关键所在。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多金嬉皮士,从来不干正经事儿,全情投入,耽于享乐。如果他在挑选受害者时的品位稍微好那么一点儿,都能让我感觉开心点儿。
麦考利家族的钱来自他们养的很多的牲畜。赞德频繁出入城里的贫困区,向无家可归的穷人施舍钱财。据某篇煽情得催人泪下的报道说,他偶尔还会挑个把穷人带回自己在农场的家,给他们工作干,以示鼓励。
当然,对于慈善精神,德克斯特总是欣赏的。但实际上,我之所以对它感兴趣,是因为这类善行往往警示着有某种邪恶的勾当藏匿在特蕾莎修女的面具之下。我并不怀疑在人性深处有善,也不怀疑人们对同类的慈爱关怀。我肯定它们的存在,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因为我既没有人性也没有心,所以只好依靠经验判断。而经验告诉我,爱始于家庭,也往往被扼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