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如海 3(第2/3页)
段文昌笑了笑。
见丈夫不争辩,武肖珂反又替他不平起来:“圣上也太过严厉了,竟以你在事发时言行失措,有损官仪为由命你闭门思过。我却不懂了,爱子分明是人之常情,何过之有呢?再说,要不是我们成式,十三郎是断断回不来的了。”
“娘子此言差矣。”段文昌正色道,“十三郎陷入地窟,本来就是成式带去的。所以这次他们俩都能平安生还,实为不幸之中的万幸。今后,成式还是要严加管教的,否则又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来。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同样的幸运的!”
武肖珂就不爱听段成式的坏话,登时沉下脸来。段文昌亦默默无语。
少顷,她的心又软下来。她想起人们告诉自己的,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在金仙观中,段文昌是如何不顾尊严不惜忤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血肉之躯阻挡皇帝下令填埋地窟,为了儿子生还的一线希望而拼死相争。她竟不知道,在对儿子一向严厉的外表下,丈夫还深藏着这样一颗拳拳爱子之心。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可以原谅,可以理解的了。
武肖珂抬起头,看着丈夫略显落寞的面容,轻声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成式,是该好好管管了。”
“倒不急在这一时。”段文昌释然地笑道,“虽然成式这孩子常常天马行空,所作所为有些出人意表。但这一次他的表现,绝对称得上勇敢,其实我很为他自豪。若非他的英勇,圣上又怎会仅以‘斯文扫地’这一项罪名来责罚我。总之,经此一劫,我和成式都要好好反省。”
“我也是。”
话说至此,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多少误解和伤害,仿佛都在这个瞬间泯然。
“对了,”段文昌问,“方才成式醒来时,可曾提到获救前的情形?”
“零碎说了几句,不过他精神还未完全恢复,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不急。等他休息好了,再细细询问吧。”
武肖珂明白段文昌的意思。在下令让段文昌闭门思过的同时,皇帝另有一道旨意,要求在段成式清醒之后,将他所述的事发经过陈文上奏。段文昌今后的官运,恐怕还得看这道奏表能否让皇帝满意。
她迟疑地说:“方才他接连提了两次……那个名字。”
“你是说……”段文昌狠一狠心,脱口说出,“杜秋娘?”
武肖珂默然。
气氛又变得滞结起来。
是时候了。段文昌下定决心,该向妻子坦诚心迹了。他艰难但坚决地开口,“娘子,前一段时间我常常造访……平康坊,确实是为了去见那位杜秋娘……”
“郎君去北里,我并不想擅加干预……”
“不不,娘子你误会我了。”段文昌苦笑道,“对士人男子来说,狎妓寻欢,确实不算什么。但我去访那杜秋娘,却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武肖珂不禁把眼睛睁大了。
“娘子应该知道,那个杜秋娘非是一名寻常的歌妓。”
“这……倒是听到过一些传闻。”实际上,正是宋若茵把皇帝悄悄临幸杜秋娘的隐秘告诉给武肖珂的,但当时她并未在意。离开长安许多年,武肖珂对于朝廷和皇帝都相当隔膜,没有太多兴趣。后来在她得知丈夫频频造访北里,并且与自己日益疏远时,所怨所恨的也无非是丈夫耽于美色,却从没想过,这里头居然还有皇帝的因素。
“难道郎君造访北里的目的,竟与圣……”武肖珂把自己吓了一跳,不敢往下说了。
段文昌却显得很镇定,苦笑着说:“娘子知道,我自从去年底回朝任职,颇受京城官员的排挤。似乎有不少人认定,我是想借着丈人惨死、圣上恻隐之机,谋官擢升。而我既不屑为自己辩解,朋党之中又无我的容身之地,就一心想要获得圣上的青睐。可是心越急,越容易犯错,我竟冒失地向圣上提出册封郭贵妃为后的表章。”
武肖珂惊道:“上回你让我向宋若茵打听圣上对立后的看法,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宋若茵误导了我。”
武肖珂面色发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若茵说得不对。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
段文昌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按说死者为大,她又是你的闺中密友,我不该说她的不是。但这个宋若茵确实心怀叵测,我的的确确是被她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