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切都已太迟(第4/5页)
“上帝啊,”乔说,“他们哪里生出这些狗屎的?”
“大衣交给我吧,考克林先生?”
乔的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在哈瓦那买的丝质风衣,是里斯本进口的,穿在身上轻得就像另一层皮肤,又很防水。航程的最后一个钟头,乔看到乌云越来越密集,这也不意外——古巴的雨季可能早得多,但坦帕的雨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会儿天空的乌云还是没散去。
“我还是穿着好了,”乔说,“麻烦帮我太太提行李吧。”
“那当然。”
他们四个人出了客轮站大厦,来到停车场,赛普在乔的右边,恩里科在格蕾西拉左边。托马斯在乔背上,两手圈着乔的脖子。乔看了一下时间,此时听到第一声枪响。
赛普还站着就死了——这种事情乔见过太多次了。他手上还提着格蕾西拉的袋子,子弹就直接穿过他的脑袋。赛普倒下时,乔转身,第二枪随即响起,枪手镇静、冷冰冰地说着什么。乔紧抓住托马斯,扑向格蕾西拉,三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托马斯大叫,乔感到的主要是震惊而不是疼痛,格蕾西拉也呻吟着。乔听到恩里科开枪了,于是看过去,发现恩里科脖子中弹,血流得太快,颜色也太暗,但他还是拿着那把1917年的柯尔特点四五口径手枪,躲在离他最近的那辆汽车底下开枪。
现在乔听到那个枪手在说什么了。
“忏悔。忏悔。”
托马斯哭号起来。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恐惧,乔听得出来。他问格蕾西拉:“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她说,“只是喘不过气来。你去吧。”
乔翻滚着离开他们,抽出他的点三二手枪,加入恩里科。
“忏悔。”
他们在那辆汽车下头,对着一双黄褐色的靴子和穿着长裤的双腿开枪。
“忏悔。”
乔开到第五枪时,和恩里科同时击中目标。恩里科在目标的左边靴子上射出一个洞,乔的那枪则把左脚踝轰成两半。
乔看了恩里科一眼,正好看到他咳嗽了一下就死了。就是那么快,他走了,手里的枪还在冒烟。乔翻过那辆汽车的引擎盖,来到厄文·费吉斯面前。
他穿着一套黄褐色西装,里头是一件褪色的白衬衫,头上戴着干草编的牛仔帽,用他那只长枪管的柯尔特手枪撑着地面,拖着没受伤的那只脚起身。他站在碎石子路面上,穿着他的黄褐色西装,被轰烂的脚从脚踝处垂下来,就像从他手里垂下来的那把枪。
他看着乔的双眼:“忏悔。”
乔的枪口瞄准厄文的胸膛:“我不明白。”
“忏悔。”
“好吧,”乔说,“向谁忏悔?”
“上帝。”
“谁说我不向上帝忏悔的?”乔往前逼近一步,“厄文,我不肯的是,向你忏悔。”
“那就向上帝忏悔,”厄文说,他的呼吸浅而急促,“在我面前。”
“不,”乔说,“因为这么一来,一切还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上帝,不是吗?”
厄文颤抖了几下:“她是我的宝贝女儿。”
乔点点头:“可是我没从你手上抢走她。”
“是你的同类动手的。”厄文的双眼睁大,盯着乔的腰部看。
乔往下瞥了一眼,没看到什么。
“你的同类,”厄文重复说,“你的同类。”
“什么我的同类?”乔问,冒险又往下瞥了胸口一眼,还是没看到什么。
“心中没有上帝的那些人。”
“我心中有上帝,”乔说,“只不过那不是你的上帝。她为什么要在你的床上自杀?”
“什么?”厄文哭泣着。
“你们家有三个卧室,”乔说,“她为什么要在你的卧室里自杀?”
“你这个病态又孤单的人。你这个病态又孤单……”
厄文看着乔肩膀后方的什么,目光又回到他的腰部。
于是乔忍不住了。他低头认真看自己的腰部,看到有个东西,是他下船时没有的。不是在他的腰部,而是在他的大衣上。
一个洞。右口袋的盖片上,就在右臀旁。
厄文看着他的双眼,里头有深深的遗憾。
“我很抱歉。”厄文说。
乔还在设法拼凑出怎么回事时,厄文看到了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他单脚跳了两步到马路上,一辆运煤卡车正要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