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两江总督(第4/9页)

从时局而言,从咸丰一朝到同治一朝,再到光绪一朝,除了三个皇帝外,还曾经有三个被公认为有潜力君临天下的人物——这便是太平天国的最高领导人天王洪秀全、恭亲王奕訢以及湘军主帅曾国藩。曾国藩得以与洪秀全和奕訢相提并论,可见其实力不容小觑。正因为曾国藩有如此声势,是以清廷虽然深为猜忌,也绝不敢轻易动他。

奕訢,道光皇帝第六子,咸丰皇帝奕詝异母弟。奕詝生母钮祜禄氏为道光皇帝孝全成皇后,但钮祜禄氏早死,奕詝改由静贵妃博尔济吉特氏抚养,静贵妃即为奕訢生母。奕詝、奕訢年纪相仿,且由一母养大,关系异常密切,比亲兄弟还要亲。然而,两兄弟长大成人后,均成为皇储的有力人选,猜忌由此而生。奕訢才智见识过人,远在奕詝等其他皇子之上,道光皇帝最为钟爱,一度有意立为太子。有一天,道光皇帝召皇四子奕詝和皇六子奕訢入对,将藉以决定储位。两位皇子都向自己的师傅请教对策。奕訢的师傅卓秉恬对奕訢素来有信心,告诉他说:“皇父如有垂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奕詝的师傅杜受田则说:“阿哥如条陈时政,知识不敌六阿哥。唯有一策:皇上若自言老病,将不久于此位,阿哥就伏地流涕,以表孺慕之诚而已。”即所谓的“藏拙示仁”之计。两兄弟都照着自己师傅说的做了。道光皇帝晚年身体多病,昏聩不堪,果然如杜受田所料,对奕詝更为满意,谓皇四子仁孝,储位由此而定。但道光心中还是喜爱奕訢,死前留有亲笔书写的“朱谕”——即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六月十六日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立储御书——上面写着:“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此谕旨现珍藏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在后一行汉字的旁边,还另写有“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的满文。道光皇帝特意在立储御上封皇六子奕訢为恭亲王奕訢,本意其实是为了防止奕詝压制奕訢。奕詝即位为咸丰皇帝后,起初尚能顾念手足之情,对待奕訢友善,封其为亲王,还封养母静贵妃为贵太妃。咸丰五年(1855),贵太妃病重,咸丰皇帝和奕訢时常去探望。某一个夏日,咸丰皇帝前去给贵太妃请安。迷迷糊糊的贵太妃刚刚睡醒,以为来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奕訢,很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又来了?能给你的,我都给了。他(指咸丰皇帝)性情不测,莫生嫌疑就好。”咸丰皇帝知道她说错了话,便叫了声:“额娘。”贵太妃这才发现来的人是皇帝,而不是奕訢,于是转身装睡,一言不发。自此,咸丰皇帝对养母和奕訢都生了嫌疑。过了几天,咸丰皇帝再去向贵太妃请安时,刚好遇到奕訢出来,咸丰皇帝问起贵太妃病情如何。奕訢哭着跪下说:“怕是没治了,就等着上皇太后封号,方能瞑目。”咸丰皇帝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再没表示。不料奕訢以为皇帝答应了要给生母加“皇太后”封号,便立即赶到军机处,命人准备册封典礼。咸丰皇帝得知后十分气愤,但木已成舟,不便拒绝,最后还是勉强同意,尊皇贵太妃为康慈皇太后。不久,康慈皇太后去世。咸丰皇帝不但下令减损皇太后的丧仪,还立即将奕訢的军机处职务罢免,命其回上书房读书。奕訢自此在咸丰一朝备受压抑和打击,兄弟二人自此连表面的和睦都没有了。回想两兄弟小时候两小无猜的手足情谊,不由得令人感叹世上对人改变之大者,无过于权势。

然而,形势变化远比人想象的要快。同治七年(1868)七月二十七日,曾国藩接到谕旨:“曾国藩著调补直隶总督,两江总督著马新贻调补。”直隶总督和两江总督各自关系北南大局,且直隶总督系疆臣之首,肩负拱卫京师、就近顾问之责,排位尚在两江总督之上,看起来曾国藩是升了,但实际上却大有分别——两江是曾国藩的老巢,如鱼得水;直隶地处京畿,王宫贵族云集,再有能耐的大臣到此,也是龙游浅滩。

正因为如此,曾国藩很不高兴。马新贻确有才干,但并无殊勋,又与湘军、淮军毫无渊源。由资历尚浅的马新贻来接任位高权重的两江总督,在精于权术和深谙官场之道的曾国藩看来,这是朝廷对他本人的有意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