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 福(第2/9页)

活着的人希望自己死的方式甚至死后的形状都如己所愿,是过分亦是奢侈。

但是,凛子现在所求的死比那还要奢侈而任性。

她想在紧紧相拥、两体交合的状态下死亡,以这种状态死可能吗?

如果能够,久木也希望如此,他想达成凛子的愿望,可现实中有这种方法吗?

他考虑再三,今天决心到老朋友那里去一趟。

即使如此,没有比思索死亡方式更奇妙诡异的事了。

过去,久木对人生有过相应的思考和打算,无非都是如何活下去的积极想法。

现在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而在思索如果去死,并且还不是为了应付接踵而来的死亡对策,而是要亲手断绝生机。

有关人生意义以及生活方式的书籍无数,但讨论自杀意义和方法的书籍等同于无。

在这种状态下,敢于成就死亡,需要数倍于积极求生的精力和集中力。

久木再次痛感死的困难,开始体会到自杀者之所以会选择上吊投海跳河等等,在旁人眼里终究不算美丽的死亡形式之无奈了。

或许选择死亡的人直到最后那一刻也不知道具体应该怎样做才好,只能优先考虑切实可行而不痛苦的死亡方式。

或许他们过去从未深入思索过死的方式,一旦要付诸实践时,头脑中想到的也只是跳崖、跳楼这些。

比较起来,上吊是手段相当细密的死法,而且不能缺少冷静赴死的意志。瓦斯自杀也需要相当功夫,而毒药又不好弄到,效果也不清楚。

久木对和凛子一起死没有任何异见,只是还无法确定死法。

从九月中到月底,久木一直想着死的方法。有一天,突然想起老朋友川端曾经说过的一句不经意的话:“我那里有一大堆氰化钾……”

川端是久木的高中同学,大学读的是理工,现在在饭田桥的环境分析中心研究室上班。

他们在去年秋天的同学会上见过。虽然又是一年不见,但高中时交情最好,现在依然是有话可以直说的好友。

久木先打了个电话,川端说研究室下午比较有空。

久木当场和他约好说要去看他,不过无事登门总有点不自然,于是托辞说有本小说写到处理毒药的部分,不知妥当与否,特地要请教一下。

川端的专业是分析化学;现在是主任研究员,久木去时直接到他在三楼的个人办公室。

“好久不见……”

穿着白袍的川端轻松地迎接久木,暂聊些熟人的事情后,久木提出问题。

他问的是想用氰化钾毒杀对方,那么把毒药下在红茶里,被害者会不会感觉茶味异常? 如果感觉得到,那么混在什么饮料里较好?

川端以为久木还在出版社工作,毫不怀疑地据实以答:“放入毒物的红茶会有酸苦怪味,容易发觉,还是放在浓咖啡或甜果汁里比较好。”久木于是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氰化物?”川端爽快地答应了,从角落里的药品架上拿来一个十公分高的小瓶子。

可能是为了遮光,这个茶褐色瓶子的标签上写着“试药”的字样以及毒品名称〓Potassium Cyanide。

“我弄一点出来给你看看!”

川端在桌上垫一张纸,纸上又垫着包药纸,戴上塑胶手套,打开瓶盖,稍微倾倒瓶子,倒出两个如红豆大小的药粉团和一小堆白粉。

“这些分量可以……”

“因为纯度很高,一小匙就足够毒死四五个人。”

久木盯着眼前的白粉。

这看起来毫无异状、分不出是盐是糖的粉末,据说只要指尖沾上那么一点舔入口中就会死去。

这美丽的白粉是什么地方潜藏着那种魔力呢? 久木怯怯地看着,这时电话铃响,川端起身去接。

房间里隔着屏风,久木在一进门的待客沙发这边坐着,而川端则在里面接着电话。

突然间,久木起意想偷走这白粉。

只要一小点点就好,包在面巾纸中带走就行。

要偷就趁现在,但仍是害怕得下不了手。

川端打完电话过来说:“我到隔壁的研究室去一下,你等一会儿。”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川端走出房间,脚步声消失后,久木下定决心,像川端那样戴上塑胶手套,再次确定室内无人后,把部分白粉移到旁边的包药纸上包好,又用面巾纸包裹了好几层,匆匆塞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