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阴(第6/12页)

是在水口从总公司的董事位置外放到子公司,过了年正式升任子公司社长时突然发的病。

“我想是因为被外放才得这病的。”

“怎么可能? 不会有这种事吧!”

“可是在那之前一点异状也没有。”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对工作的热诚和紧张抑制了癌细胞扩散吗?

“像你多好,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水口意味深长地仰望久木:“我也真该像你一样好好游戏人生,任性妄为地生活就好了。”

“来得及,没问题。”

“变成这样怕不行啦! 人总归要老死,必须在能做的时候就做想做的事不可。”

仔细一看,水口略增皱纹的眼尾微渗着泪水。

结束三十分钟左右的探病时间,久木走出病房,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催促着似的,思绪纷乱激昂。

感觉被什么催促,是因为目睹和自己同年龄的人得了癌症,死亡逐步接近的事实。当然,过去也不是没有碰过比自己年轻的人死去,可是水口是他老早就认识,又是进公司后一路谈得来的好朋友,冲击也就特别大。

当他再次想到自己也到了这个年龄,已不再年轻时,就觉得被无可名状的事物逼赶着。还有,让他心中深感莫名激动的是他切身体会到了水口所说的“人必须在能做的时候去做想做的事不可”。

水口死亡当前,确实后悔他以前的生活方式,在旁人看来,那是一往无前的充实人生,但他本人还是有无奈的情绪在他心中打旋。姑且不论那是工作或是与女性的爱恋方面的事情,总之就是有悔。

人的一生就算看起来波澜万丈,结束时回顾过往,或许意外地只见平庸。在这个意义上,无论怎么生活似乎都会有悔恨,但仍然不希望在死亡之际还有感觉失败或当初真该如何如何的懊恼。

久木再次回想起水口说着后悔时眼中含的泪。

我不要像他那样遗憾地结束一生。久木这么想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凛子的面容。

此刻,和凛子的恋情正是久木最大且惟一的生存价值。也许有人会说对女人倾注如此热情像什么话,但工作和爱情对人来说,都是值得倾注一生的大事。而现在,自己也正倾注全部精力活在独占爱恋一个女人的大事业里。这么一想,体内自然精思泉涌,一颗心早已奔到凛子等待着他的房间里。

是樱花季节即将到来前有些阴郁的午后。

距离开花时间还有点早,但暖和的天气已让花蕾膨胀欲开。

久木攀着电车吊环,经过春阴气息浓浓的街道,赶赴凛子正在等待着他的涩谷房间。

时间是四点半,中午说要去探望水口请了假,现在也没必要再返回公司。今早跟凛子说过这事,她说有事要回横滨娘家,五点左右再回涩谷。虽然是时间尚早的约会,而能够做到这一点还是因为他们拥有不必在意任何人独处的房间。

久木下了电车,步向公寓,脚步轻松地走过楼道来到房前,打开门,却不见凛子。

已经五点了,她大概要晚一点来。

久木拉开窗帘,打开暖气,躺在沙发上。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还留在公司里工作,只有自己逃脱那份忙碌,在无人知道的房间里等着情人。

久木满足于这种带点儿秘密的气氛,打开电视,看正重播的连续剧。在这个时间看爱情连续剧,对久木来说也很新鲜。

似看非看地已是五点半,又到了四十五分。

凛子怎么回事? 她难得迟到。是半路上去买晚餐用的材料了吗?

久木一边想像,一边思考等凛子进屋以后该怎么办。

照现在的情况看她至少会迟到三十分钟至一个小时,得罚她一下。

当她开门进来时自己躲在门后,冷不防地强吻她? 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手伸进去握住她的乳房? 或是直接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做爱?

独自转着淫念,门铃响起,紧接着听到转动门把的声音。

凛子总算来了,她大约迟到了一个小时。

刚才还在想着种种惩罚她的手段,可一旦见了面便放下心来只是责问:“怎么迟到了?”“抱歉,家里发生一些事……”

凛子今天穿着很春天的淡黄色套装,系着花丝巾,手上拿着白大衣和一个大纸袋。“晚餐去吃点儿什么?”久木问。凛子打开纸袋:“我在站前超市买了一点东西,就在这里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