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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别害怕,我这就去喊人来救你!”
此人就是金珍!
容金珍!
容金珍的喊声回荡在人群上空,余音还在缭绕,只见又一辆挂军牌照的吉普车风驰般驶来,急停在容金珍他们的车前。车上钻出三个人,两位是穿干部制服的解放军,他们下车就走到刚开枪的那人面前耳语几句,然后把另一人介绍给他认识。此人是当时学校红卫兵组织的头号人物,人称杨司令。接着,几人在车子边小声商议一会儿后,只见杨司令独自表情肃穆地走到红卫兵这边,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高喊毛主席万岁,下面的人都跟着喊,喊得地动山摇的。完了,他转身跳上台阶,摘掉容先生的高帽子和大牌子,对下面的人说:
“我向毛主席保证,她不是国民党情妇,而是我们英雄的姐姐,是毛主席最亲的人,是我们最革命的同志。”
说着,他又举起拳头,连连高喊口号——
毛主席万岁!
红卫兵万岁!
同志们万岁!
喊过几遍后,他摘下自己的红卫兵袖章,亲自给容先生戴上。这时,又有人开始高喊口号,不停地喊,像是欢送容先生走似的,其实是掩护她走,通过喊口号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就这样,容先生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中结束了她被革命的历史!
「容先生访谈实录」
说真的,当时我没能认出珍弟来,10年不见,他变得比以前还要瘦弱,加上又戴着一副比瓶底子还厚的老式眼镜,活像个小老头,让我简直不敢认,直到他喊我姐后,我才如梦初醒。但这个梦似乎又是醒不了的,就是现在,我都怀疑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在梦中。
从发电报到见人才一天时间,他这么快回来,仿佛真的就在本市,而他回来后的种种权威又神秘的迹象表明,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在家期间,那个开枪的人像影子一样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感觉上既像保镖又像个看守,把珍弟看管得几乎是没自由的,哪怕跟我们说什么,他都要干预,这个不准问,那个不能说的。晚上的饭菜是汽车送来的,名义上说是为免除我们辛苦,其实我看是怕我们在饭菜里下药。吃完饭,他便开始催珍弟走,在母亲和珍弟再三强烈要求下,他总算同意珍弟在家住一夜。这对他似乎是个冒险的举动,为此他调派来两辆吉普车,布置在我家的门前屋后,车里面少说有七八个人,有穿军装的,也有穿便衣的,他自己则和珍弟睡在一个房间里,睡之前把我们家每一个角落都巡视了一遍。第二天,珍弟提出要去给父亲上个坟,遭到他断然拒绝。就这样,珍弟像梦一样的来,像梦一样的住了一夜,又像梦一样的走了。
通过这次见面,珍弟对我们依然是个谜,甚至谜底变得更深,我们惟一弄清楚的就是他还活着,而且还结了婚。说是不久前才结婚的,妻子是他一个单位的,所以我们同样无法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在哪里,只知道她姓翟,是个北方人。从带回来的两张照片上看,小翟比珍弟还个高块大,长得结结实实的,只是目光有点忧郁,跟珍弟一样,好像也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走之前,珍弟塞给母亲一只信封,很厚,说是小翟要他转交的,要我们等他走后再看。后来我们看,里面有200元钱和一封小翟写的信,信上主要说组织上不同意她陪珍弟回来看我们,很抱歉什么的。和珍弟不一样,她喊我母亲叫妈妈。亲爱的妈妈。
珍弟走后第三天,一个曾多次代表珍弟单位来我家表示节日慰问的人,给我们送来一份由当时省军区和省革委会联合下发的大红头文件,内容是说:容金珍是受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表彰的革命英雄,其家庭是革命之家、光荣之家,任何单位、组织和个人不得擅自入内,更不能以任何名义对英雄亲人采取错误的革命行为等。上面还有一手批示——违者一律以反革命处之!是当时省军区司令员亲笔签署的。这不啻是一把尚方宝剑,正是靠着它,我们家后来再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包括我哥,先是靠它调回到N 大学,后来他决定出国,也是靠它才出去成的。我哥是搞超导研究的,当时在国内哪有条件?只好出去,可你想想,那个时候要出国是多难。从某种意义上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是珍弟给我们提供并创造了正常甚至是理想的生活和工作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