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5页)

科迪莉亚问道:“这么说,他肯定在来求职之前就视察过那个农舍了?”

“视察?哦,这个我不知道。也许他在进门之前就到附近打探过。我这可不是在责备他,换我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马克兰德太太插话说:“他对这个农舍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我说了那里没有煤气也没有电,他说他不在乎,说他会买一只普里默斯汽化煤油炉,灯的问题也会自己想办法。当然,那里头有水,屋顶总体来说还不错,至少我认为它还不错。你知道,我们自己从来不去那儿。他在那里安顿下来很高兴。我们实际上从来没有去看过他,没有必要嘛,但是,就我看来,他把自己照顾得相当不错。当然,正如我丈夫说的,他没有什么经验;有一两件事情我们不得不教他,比方说每天早点到厨房确认一天的工作。不过我挺喜欢这个孩子,我在园子里的时候,他干活一向很卖力。”

科迪莉亚问:“我能不能到那座农舍去看看?”

这个要求使他们很窘迫。马克兰德少校看了看他的妻子,随之是一阵尴尬的沉寂。一时之间,科迪莉亚还担心他们会说不行。这时,马克兰德小姐把毛线针往绒线球上一插,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带你去。”她说。

夏树庄园占地面积很大。首先,这里有一座规整的玫瑰园,像商品花木种植园一样,按照品种和颜色分类密植,连系在植株上的花名标牌离地面的高度都相等。之后是蔬菜园,一条砂砾铺就的小径将园子一分为二。一畦畦锄过草的莴笋和白菜,以及一块块翻过的土地上都留下了马克·卡伦德劳作的痕迹。最后他们穿过一道门,走进一座小果园。果园里种的是没有修枝的老苹果树,疙疙瘩瘩的树干四周堆着用大镰刀割下的、散发出阵阵清香的干草。

果园另一端有一道厚厚的树篱,由于生长太过浓密,因此很难一眼看见通向农舍后园的那扇小门。好在小门附近的草都经过了修剪,马克兰德小姐上前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树篱的另一侧是黑乎乎的一片荆棘,密不透风,显然是多年无人打理的结果。有人从中间砍出一条通道,马克兰德小姐和科迪莉亚从其中走过的时候都不得不弯下腰,以免头发被那些乱蓬蓬的、带刺的枝条勾住。

走过这道障碍之后,科迪莉亚抬起头,在明亮的阳光下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愉悦的感慨。马克·卡伦德在此处生活的短暂时间内,在无人光顾的一片杂乱中,造就了一片有序而美丽的小小绿洲。荒芜的花坛被他发掘,幸存的植物得到照料,石头路面上的杂草和青苔都被铲除,农舍大门右侧一块小草坪被修剪过、除草。小径的另一侧有一块大约十二英尺见方的地,地里的土被挖出了一部分。距离畦端大约两英尺的地方,那把叉子还深深地插在土里。

这间农舍是个砖木结构的低矮建筑,屋顶铺着石板。光秃秃的门上留有雨水冲刷的痕迹,窗框已经腐朽,屋顶上也一眼就能看见的裸露的房梁,但整座房子还未完全腐朽。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它反倒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凄美。农舍的门外有一双沉重的园丁鞋,上面沾满了泥巴,是随手扔在那里的。

“是他的?”科迪莉亚问。

“还能是谁的。”

她们站在那里,看着被翻过的土地,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们走到后门口。马克兰德小姐把钥匙插进锁孔,锁一下就开了,好像最近刚上过油。科迪莉亚跟在她后面走进农舍的客厅。

从炎热的花园里一进入屋内,便感到一阵凉爽,但空气很不新鲜,带有一股腐坏的气味。科迪莉亚注意到农舍的布局很简单,总共有三个门,正门显然是冲着前花园开的,但它关得很严实,还上了闩,铰链上落着蜘蛛网,好像已有几代人没来打开过它了。科迪莉亚猜想右边一扇门是通向厨房的。第三扇门半开着,她向门里瞥了一眼,看见通向二楼的楼梯,但上面没有铺地毯。房间的中间有一张木桌,桌面上划痕累累,桌子两头各有一把餐桌椅。在桌子中央,有一只带蓝边的大杯子,里面插着一束已经枯萎的花,发黑的花茎表皮已腐烂破碎,难以分辨那是什么植物,而落在桌面上的花粉却像金色的粉末。一道道阳光穿过静止的空气,数不清的微粒、尘埃和微生物在光柱中轻曼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