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4页)
但丹尼斯离开贝莉尔、布魯斯还有那个仍然不知疲倦地在桌后晃荡的德国军官人偶,走进空空的走廊,然后走出前门,只见眼前一地泥水,清冽柔和的暮霭将东方的半边天染上淡淡的紫晕。
走自己的路,他心中默念。走自己的路去吧,别自命不凡了!走自己的路——有一次在格拉纳达剧院,贝莉尔说他什么来着?——“迟钝得像摊泥!”此话不假,无从否认。他什么也不是。走自己的路吧,你这摊烂泥,就像眼皮底下这条泥路一样!
当然,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明天是星期天,他得去确认一下火车的班次,确保星期一上午能早早赶到办公室。帕菲特那案子催得很紧,还有鲍勃,恩吉尔那些乱七八糟的房契要处理。工作最重要。可是(这蠢念头令他好生恼火,却又心痛不已)如果上天多赐给他点魅力就好了,那就能吸引某个女孩,就像賜给布魯斯·兰瑟姆那种吸引她的魅力那样……
“嗨,”达芙妮·赫伯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低头瞅着地面。
“我没有,你知道的,”达芙妮说。
“没有什么?”
“他们把他逮住,我一点也不难过。”
“噢。知道了。”
“我从没为此沮丧过,”达芙妮说,“相反,这真是种解脱。我一直都有点怕他,虽然说不出是为什么。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一切,”她缓缓地说,“真的都是一种解脱。”
他们默默无言地一起走了几步。
“H.M.说我一定得把这些告诉你,”达芙妮的目光还是盯着地面,“他——他说如果有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的话,那多半就是你。”
“H.M.?”丹尼斯木然回应。
达芙妮指了指前方。
宽阔的道路上两道车辙拐向原本应当是这农舍屋前花园的地方,那里停着丹尼斯坐过的那辆身躯庞大的老爷车,侧窗上的帘子不见了。
车里坐着一位身披雨衣、头戴礼帽、威严尊贵傲视众生、身躯如大木桶般粗壮的人物,正悠然自得地抽着一支黑雪茄。
“他说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可做,”达芙妮支支吾吾,“还不如顺路搭我们一程。”然后她一口气把酝酿半天的话都倒了出来,“他说他的驾驶技术举世无双,1903年就在汽车大奖赛上赢得过优胜,还说本来可以拿奖牌给我瞧瞧,只可惜被一只山羊给吃了。他还说……”
达芙妮停住了。丹尼斯·福斯特,这个一向冷静的年轻人,突然转身紧握住她的双肩。
“真的是你,”丹尼斯握得更紧了,“真的是你。”
“嗯,真的是我,”达芙妮微笑着,灰色的眼眸直接迎向丹尼斯,就和他们昨天那一次目光相遇吋一样,“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能否请你亲口说给我听呢?”
丹尼斯依然握着她的双肩,回头一望,只见那石砌的农舍依然阴气森森,矗立于黄昏淡紫色的天幕下。他看见了那藏匿着一个人偶的月桂树丛。他还看见其他人偶在那些窗户后头若隐若现地张望。不知怎的,这农舍竟与格拉纳达剧院的影像重叠到一起。过了好久,丹尼斯才回答。
“戏如人生!”他感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