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4/5页)

他手上的皮肤满是皱纹和印痕,青筋毕露,随着呼吸在胸口起起伏伏。他手里抓着的东西,看起来像那把刻着玛格丽特和同心结的镀铬钥匙。阿莱克对这把钥匙相当重视。

“护士!”

“是的,医生?”

“你看到他手里的钥匙了吧。你会不会碰巧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重视,那是什么钥匙?”

格洛芬夫人犹豫不决。护士不应该对病人的私事探头探脑,但很显然,我问的事她刚好打听过。当她断定我的问题里没有陷阱之后,走到三面镜梳妆台边,打开其中一个抽屉。

“医生,我猜就是这玩意儿的钥匙,”她指着什么东西说,“当然我不敢肯定。”

抽屉里乱七八糟地放着些丽塔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个象牙大盒子。盒子上了锁,锁上刻着烫金大字“玛格丽特”,名字下方刻着个蓝色的同心结。

“你瞧,样式都是一样的。”格洛芬夫人说道。

我拿起盒子,还颇有些分量。摇了摇,没听到声音。我拿起盒子时碰到了抽屉里散落的香粉,泛起一阵芬芳,这让我骤然回想起那个死去的女人,仿佛就她就站在我身边。

丽塔的小玩意儿——在她死后看到这些东西真让人不好受——完全体现了她的性格:有一个小小的儿童手套,一只表面和指针都掉了的昂贵腕表,几张彩色薄丝帕;还有数只发卡、卷发别针、用光了的面霜罐子和管子、一扎配给券和一本护照。所有的东西上都沾着香粉末,显得死气沉沉。

我拿起那本护照,护照用的是丽塔和阿莱克早些年的照片。那时的阿莱克看起来健康又自信,甚至在护照相片里也是唇边含笑。照片中的丽塔单纯而充满渴望,戴着顶钟形帽。护照上写着:“护照持有人,女,玛格丽特·杜拉莉·温莱特;出生时间一八九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出生地:加拿大自治领蒙特利尔……”

这么说丽塔已经有四十三岁了,而不是她声称的三十八岁。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我把护照放回去,象牙盒子也搁回原处,然后关上抽屉。

格洛芬夫人清了清嗓子说:“医生,我说过,没人来探望过教授。但不久前倒是有人到大宅来过,大吵大闹了一番,最后被玛莎赶走了。”

“谁?”

“那个可怕的威利·约翰森,当时喝得酩酊大醉。”

(再次听到约翰森先生的名字,我禁不住颇为恼火。)

“他声称温莱特教授偷了他什么东西,”格洛芬夫人说,“语速飞快地大吵大闹着,就是不肯离开。被赶走后,他跑到车库另一边的花匠棚里去了。我想他现在还在那儿,满嘴污言秽语,唠叨个不停,我也不知道。我们不愿意为了这种小事报警。你可以做点什么吗?”

“交给我吧,护士,我会处置他。”

我怒气冲冲地走下楼,穿过客厅,丽塔半含笑的肖像迎面而来。我经过餐厅走进厨房,然后从厨房后门走下台阶,进入后院。

上礼拜六晚上后就没下过雨。院子里那片稀疏的草地勉强可以称得上草坪。在草坪之外就是那片广阔、湿润而且柔软的红泥地,一直延伸到情人崖边。后院中有白色小鹅卵石铺就的几何图案,还有一道鹅卵石镶边的小径直通到崖边。红土上那两行脚印仍然清晰可见,那是两个一去不返的情人的脚印。

从后院可以顺着雄伟的悬崖轮廓向海上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蓝色海面上有艘灰扑扑的拖网渔船,正懒洋洋地游弋着。从海上刮来一阵微风,有个声音喊道:“喂!”

威利·约翰森先生从大宅左边、网球场旁的花匠工棚方向走来。

他走得不快,显得分外小心翼翼。看上去倒像是在跟踪谁。他的阔边帽压到眼睛上方,帽子下一双充血的眼睛努力聚着焦,但聚成了斗鸡眼,外套口袋里露出一小截酒瓶。他在离我颇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左右晃了晃,专注地用手指指着我,声音嘶哑地说:“我做了,做了可怕的噩梦。”

“真的吗?”

“可怕的梦,”约翰森先生顺着伸出的手指往前看着,强调地说,“做了一整晚。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要付出代价的是你自己,如果你不离酒精远点。”

约翰森先生对此亳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