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密歇根州,1999年7月(第7/8页)

如果就是这样,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你能原谅我吗?”

他好像是认真的。我还能怎样?只能点头。

“我们能做朋友吗?”

好吧,现在到底是怎样?

“我们可以做朋友。”

真是活见鬼了!我点点头。

“握手说定了?”马许先生把酒杯换手拿,伸出右手给我。

我握了一下,又湿又冷,是拿了酒杯的关系。

“你明天来,我们再来讨论你要做什么好了。可以吗?想一些好玩一点的、有意义一点的事情好了。”

我觉得他真的醉了,还醉得相当彻底。到明天一定全都忘光光,不然就很好玩了。

马许先生说:“还有点早,不过你早点回去好了。明天见。”

马许先生接着站起来,把椅子拖回屋里走了。我又站了一会儿,等着他跑出来嚷嚷,结果没有。于是我也就把铲子扔到推车里,走回前面要回家。

车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信封。

我在脑子里想象可能的状况:艾米莉亚想清楚之后不要理我了,不然就是柴科煽风点火,或者……该死,说不定柴科发现我们俩的小把戏,自己把信封拿走了。

我慌张得就快昏倒了,突然听到声音从后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吗?不是,是窗户。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褐色的信封从楼上飘下来。窗户已经关上,窗户后面的人也不见了。

我从前院的草坪拿起信封,上了车开了一百码。我已经忘了疯疯癫癫的马许先生,手上的东西才重要。打开信封,第一页是我画的,第二页是她画的,第三页又换成我。

还有第四页。

我知道下午她要先处理柴科这个问题,所以应该没什么时间,不过她还是画了。我还以为艾米莉亚会接着我的故事画下去,就是从她站在坑边和我说话以后,可是没有。第一格画的是美术班四人组坐在遮阳伞下,是今天吗?距离不远的地方是我,还在努力挖土。柴科和其他两个在旁边笑我。画里只有那三个人的背影,前景是艾米莉亚的侧脸,还有写着想法的泡泡:“你们这些蠢蛋根本比不上他!他比你们都更有才华,而且长得还蛮漂亮的。”

我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

第二格:艾米莉亚站着,柴科一脸呆相抬头看。光是艾米莉亚画他的方式,把他画成世界上最愚蠢最可悲的笨蛋,看到这样,实在是让我有说不出的高兴。

第三格:房子里面,艾米莉亚背对柴科说:“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第四格:右上角一个泡泡写着“后来……”,艾米莉亚坐在房间的床上,头上有个泡泡写着她在心里想,“他来过,来我房里,连续两天都来。”

我吞口口水,继续看。

第五格:艾米莉亚坐在床上的侧影。下面一大片空白,意思是在思考。

“半夜偷溜进我房间,未免也太逊了吧?百分之百超级不酷。逊呆了。所以昨天晚上,他没出现……”

第六格:艾米莉亚从窗户朝外看,大声说:“这样才是真的逊到爆。”



我大概把那张纸拿在手里整整五分钟,坐在大伯的破车里面,停在离米尔佛德只有一条街的路边。

炎热的下午变成炎热的晚上,我终于又能呼吸了。把所有的纸页收进信封里,还要静下来提醒自己要怎么发动车子、打挡、踩油门,才把车子开回家。

走进房间,我又把信封打开,拿出纸放在桌上,就在那栋有雪茄烟味的寂寞老房子。真是奇迹,在这样寂寞的老房子里面,居然出现这张画。

面前放了另一张白纸,要是我办得到,应该会大笑三声:现在是要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应才好?六格要画什么?

我试了好几次,还在想要是再度闯进去不知道会怎样,要是我又在半夜偷偷溜进她卧房呢?

每张纸都被我揉掉了,每张都是,地板上都是散落的纸团。

最后我把头靠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只要让我睡一分钟就好。

我陷入梦境,听到有水流进来,从墙壁上流下来,从窗户外面渗进来。水淹进来,一寸一寸升高,最后把我淹没。

每天晚上,都是同样的梦。

等我醒过来,时间已经过了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