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6页)
此外,哪儿有并非罪恶的犯罪?
霍姆斯家的红发女仆站在门口说,有客来访。霍姆斯迟疑着点了点头,示意女仆出去领客人进来。
“霍姆斯医生。”洛威尔脱帽致意,“我只待一会儿。我只想对你给予我们的全部帮助表示感谢。我向你道歉,霍姆斯,因为我对你发了火,还因为我在你跌倒的时候没有扶你站起来,还因为我说……”
“没有必要,没有这个必要。”医生把一撂清样投进火中。
洛威尔眼睁睁看着清样在火中扭动着、挣扎着,冒出他们焚毁诗歌时的那种火焰。
霍姆斯态度冷淡地等着洛威尔对眼前这一幕大喊大叫,但是他没有。
“多年以前,在我逐渐了解你的时候,我最初的念头也许就是你强烈地让我想起了但丁。”
“我?”霍姆斯问道,他的语气一半是嘲弄,一半透着谦卑,“我和但丁?”但他看到洛威尔的态度是相当认真的。
“是的,温德尔。但丁受过他那个时代的每一个科学领域的训练,对天文学、哲学、法学、神学和诗学无不精通。据说,他上过医学学校并完成了学业,所以他对人类的肉体痛苦着墨非常之多。就像你一样,他每一样事情都干得相当漂亮。就其他人来说,他干得简直是太漂亮了。”
霍姆斯转过身来,靠着炉石,把一些译稿清样放上了书架,他感觉到了洛威尔来这一趟的分量。“我可能是太懒散了,杰米,要不就是冷漠,或者是怯懦,但我决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觉得,目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无法阻止。”
洛威尔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我最亲爱的朋友。但是如果你放弃了《神曲》,就等于我们全都放弃了。”
“要是你能明白菲尼斯·詹尼森的残骸在我脑海里留下了多么恐怖的印象……被切碎了的,支离破碎的,还有……如果查不出凶手,后果……”
“那也许是最大的不幸,温德尔。但是有一点是大可不必,就是不要对它心存恐惧。”洛威尔说道,一边神情严肃地向书房门口走去,“好了,我主要是想来向你道歉的。”洛威尔伸手去开门,又停下来回转过身,“我也喜爱你的诗歌。你是知道的,亲爱的霍姆斯。”
“是吗?那么,谢谢你。”霍姆斯望着他的朋友瞪得大大的眼睛,“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洛威尔?”
洛威尔稍稍耸了耸肩。
霍姆斯没有放过他的问题,“我不想对你说‘鼓足勇气’,因为思想者是不会被某一天或某一年的意外事件打倒的。”
“温德尔,我想我们全都在沿着或大或小的轨道围绕着上帝旋转,这一半沐浴着光明,另一半就要被黑暗包围。但是一些人似乎始终处在暗影中。你是不多的我愿意向他敞开心扉的人中的一个……好啦。”诗人大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声说:“时间到了,我要去克雷吉府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哦?是不是和威拉德·伯恩迪的被捕有关?”就在洛威尔正要出门的时候,霍姆斯警觉地问道,装出一副了无兴趣的样子。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儿,雷警官火速赶去调查这事了。你不觉得这是在胡闹吗?”
“完全是在瞎搞,毫无疑问!”霍姆斯断言,“可报纸上说检察官要把他送上绞刑架。”
洛威尔把丝帽戴到了桀骜不驯的波浪式的头发上,“所以我们又有一个罪人要去解救了。”
洛威尔下楼的脚步声逐渐杳不可闻,霍姆斯枯坐在盛放但丁文稿的盒子旁,坐了很长时间。他继续往火炉里丢清样,决计要把这桩令人痛苦的活儿干到底,可是他一边往火里扔,一边又止不住要去读但丁的诗句。
“恶爪鬼”走近但丁和维吉尔……但丁回忆起来,“我以前曾看到过这样的步兵,他们依据条约从卡普洛纳走出,因看到自己在这么许多敌人中间而恐惧。”
但丁在回忆攻克比萨人的卡普洛纳城堡,他曾亲自参加这一战斗。霍姆斯想到洛威尔在历数但丁的才能时遗漏了一项:但丁还是一名战士。就像你一样,他每一样事情都干得非常漂亮。这也是和我不一样之处,霍姆斯想。战士每走一步都得坚称自己有罪,沉默地,不假思索地。他想知道但丁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朋友们为了佛罗伦萨的精神,为了教皇党的某条毫无意义的敕令死在他身边,而成为了一个更加优秀的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