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普通人(第2/3页)
杨克一边含糊地应承着,一边向前踱步,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幢白色的大楼。通话结束之后,他就直接按着病房号找进去了。
撩起淡蓝色的布帘,却不由得愣住了。妓女既然历来玷污基督羊圈(指教会)的最下贱、最淫荡的轻佻女子,那么杨克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必须长得很漂亮并有着狡黠的双眼,令人一眼看上去便有着想要结识她进而占有的欲望。而眼前这个穿着前色条纹衣服半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儿,根本没有酥胸和粉肩,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得吓人的脸庞以及娇小瘦弱的身躯。这女孩儿听见有人进来,离开满心欢喜地转过头,却望见一张陌生的脸孔,颇有些惊讶之余,报以轻轻一笑,有一种久病床前忽而舒展眉头的温馨,只可惜杨克惊讶得目瞪口呆,更加看不出来了。杨克动了几下嘴,干巴巴说不出一句话,转头竟又跑到门口盯着那房门号来回对照了几遍。
在莫名其妙地问了几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之后,杨克总算想到问那女孩儿的名字了。发现自己找错楼门之后,他本打算离开道歉离开的。只是这一次,那女孩儿脸上分明表露的失望总算叫这位呆板的警官察觉了。他把鲜花留下,并保证很快会回来看她。
这一天是愉快的,除去回到警局因为耽误时间挨骂以外,杨克自从失去妹妹以后头一次感到这持久的快乐。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知道了这可怜的罹患食道癌少女的身世。
女孩儿名叫梅丽尔·克莱莫,她的父亲克莱莫先生,是一位广告公司的高级职员,事业正处于鼎盛期而无暇顾及妻女,尽管一场忙碌,却是个充满温情的好父亲,总不忘在生日和节日的时候带来意外的小小惊喜。母亲贝基是一位漂亮的家庭主妇,对两个孩子关爱有加。直到哥哥出了车祸去世之后,这个家就开始失去了往日的欢乐,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创伤造成的阴影,而现在,自己又患病在床,俨然没有一点点家的感觉了。父亲母亲仍然来看她,却不再一起来。她知道父亲因为驾车判断失误而整日深深自责,母亲从精神病医院勉强出院之后仍一直怀有恨意。女孩儿想到自己没能力顾全这个家,维系父母的感情不禁潸然泪下,小巧的鼻翼轻轻扇动,勾起杨克一阵阵心酸,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不善言辞的杨克希望竭尽全力叫女孩儿开心,用心的讲着并不逗人发笑的玩笑。倒是那紧张的样子引得女孩儿好心的微笑。
自从那医院出来之后,杨克久感觉心慌意乱,无精打采,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了。脑海中朦胧有着尚无所知又期盼其到来而剥夺了其他所有的一种幸福悄然到来的念头。这折磨人的想入非非又热血沸腾的思想留连陶醉。那女孩儿的身影不断出色在眼前,甚至急迫地希望能再见到她,哪怕只有一刻钟,竟至难以克服。那是第一次,书籍没有陪伴杨克入眠,确切地说,他根本就没能合眼。
到了第二天,他却并没有前往医院。如同一个过于古板的男人,尽管知道对方并不拘谨,而且深信只要稍有表露就唾手可得,但又除非对方主动挑逗,否则不敢造次。当然,杨克决不是看到女孩儿屁股就蠢乎乎产生快活劲儿的家伙,在他的思念里,性欲是并不掺杂的。
造成他踯躅不前的是服罪感,妹妹死时的情形反复地出现。以至于接下来的几个不免之夜,可怜的梅丽尔·克莱莫竟恍惚出现在视线里前来责怪杨克的罪过,仿佛他最后也会把她害死似的。
任何祈祷都没能生效,杨克期望能像往常一样尽快平静下来,却适得其反地与日俱增,到后来已是惴惴不安了。在没有重大案件的时段里,警局很少有人能注意到杨克的情绪波动。倒是那个白衣老年绅士很快窥出端倪,他鼓励他去找她,并亲自送他到了医院门口。
迈过了第一步,一切障碍就烟消云散了。杨克自此一有空就去探望梅丽尔,他们无话不谈。他开始为她读书,虽然一开始非常不合时宜地读起了心理犯罪小说,但错误很快就被纠正了。《爱弥尔》这部在大众眼中算作索然无味的哲学著作成为了每天必修的功课,除去偶尔因为治疗而耽搁的几天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