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0页)

‘他前面鞍子上驮的是什么东西?’艾勒克·山德说。

‘我连马上是不是个男人都没看出来。’他说。

‘我什么都看不见。’哈伯瑟姆小姐说。他领着马返回大路,‘万一——’她说。

‘艾勒克·山德会及时听见的。’他说。于是棒小伙子又一次向着越来越陡的山坡使劲稳步向前冲,他拿着铁锨抓着马的一侧哈伯瑟姆小姐又细又硬的小腿下面的马鞍的皮革艾勒克·山德在另一侧拿着镐,向山上走去,马走得相当快迎着松树强烈的浓郁的鲜明的活生生的对肺,对呼吸有刺激的香味,类似酒对胃的作用(他想象着:他从来没有喝过酒。他本来可以喝过——在感恩节和圣诞节的餐桌上,但他从来不要喝——从圣餐杯里喝的那一口不能算因为那并不仅仅是一口酒而且是酸唧唧的圣化了[55]的辣乎乎的东西:我们的主的不死的血液并不是用来品尝的,不是向下运动进入胃里,而是向上向外进入善恶之间的全知和永远的抉择拒绝与接受。)他们已经走得相当高了,隆起的土地向外延伸着起伏着在黑暗里看不见摸不着但给人以高度和空间的感受,感觉;大白天他可以看得见这一切,一层又一层为茂密的松树所覆盖的山脊向着东方和北方翻滚起伏气势极像卡罗来纳州真实的山峦和在那以前的苏格兰(他的祖先是从那里来的但他还没有见过)的山峦,他的呼吸现在有点急促了,他不仅能听见还能感受到棒小伙子肺部吐出的剧烈而短促的呼吸因为他确实努力还要在这个山坡上跑尽管他驮着一个骑手还拖着另外两个,哈伯瑟姆小姐稳住他,控制他不让他快跑一直到他们来到真正的山顶艾勒克·山德又说了一个‘这边’而哈伯瑟姆小姐引导着马走下大路因为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终于他们完全离开了大路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分辨出那片空地不是因为这是片空地而是因为在稀薄惨淡的星光下出现一块狭长的大理石的墓碑,由于泥土下陷而略微倾斜。即使在他牵着棒小伙子绕到教堂后面把缰绳绑在一棵小树上解下马嚼子上的绳子又回到哈伯瑟姆小姐和艾勒克·山德等候的地方他还是几乎完全看不见那(饱经风霜的、没上过油漆的、用木头造的比一间房间大不了多少的)教堂。

‘这应该是唯一的新挖的坟,’他说,‘路喀斯说从去年冬天以来这儿没有埋过死人。’

‘对,’哈伯瑟姆小姐说,‘还有花。艾勒克·山德已经找到了。’但为了更有把握(他平静地想,他不知道要对谁说:#我以后会犯很多错误,但千万别让这一个成为其中之一。##)他把团成一团的手绢蒙着手电筒使细如铅笔的光束在一秒钟内迅速地掠过那新修的墓冢稀少而凌乱的花圈花束甚至单支的花朵,接着在坟堆附近的墓碑上停留了又一秒钟,刚好来得及看清上面刻的名字:#阿曼达·沃克特N.B.弗雷斯特·高里之妻(1878—1926)。##于是他关上手电筒黑暗又一次笼罩一切还有那强烈的松树的香味他们在新修的墓冢旁站了会儿,什么都不干。‘我讨厌这件事。’哈伯瑟姆小姐说。

‘你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艾勒克·山德说,‘只要走半英里地就可以回到卡车那里。而且还是下坡路。’

她动了起来;她是首先动手的人。‘把花搬走,’她说,‘小心点。你看得见吗?’

‘看得见,夫人,’艾勒克·山德说,‘并不多。看样子他们把花往坟上乱扔。’

‘但我们不乱扔,’哈伯瑟姆小姐说,‘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现在一定快十一点了;他们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艾勒克·山德是对的:他们应该回到卡车那里开着车离开这里回到镇上穿过小镇一直往前开不要停留,甚至不要有时间去想到应该继续行驶,把好方向盘,让卡车永远前进以便保持行动,永远不回来;然而他们从来就没有时间,他们在离开杰弗生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他忽然想如果艾勒克·山德说他不愿意来时是真心实意的话如果他因此就得单枪匹马一个人来的话,接着(很快地)他根本不要去想这一点,一上来艾勒克·山德用铁锨他用镐虽然泥土还很松并不真正需要用镐(要是泥土不松的话,即使在白天他们也是不可能这么干的);要有两把铁锨就好了干得也会更快一些可现在想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不过突然艾勒克·山德把铁锨递给他爬出洞去消失了(甚至连手电筒都没用)凭着那超越视觉和听觉的感觉那使他认识到棒小伙子在溪边闻到的是危险使他在他和哈伯瑟姆小姐都没有可能开始听见以前整整一分钟就已经发现有骡子或马下山来的同样的感觉带着一块短小轻巧的木板回来了因此他们现在两人都有铁锨了在艾勒克·山德把木板插进土里再把木板上的土抛上来抛出去的时候,他能听到咔!的一声和轻微的沙沙响而且艾勒克·山德每次都吐出一口气说一声‘哈!’——一种狂暴的愤怒的强压抑着的声音,说得越来越快那哼声简直快得像个人在跑步的脚步声:‘哈!……哈!……哈!’以至于他回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