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5/8页)

听到这里,我不但狂笑,还拍打大腿:“太妙了!哦,太妙了,查尔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命令我——借由你的催眠控制,在你把我从昏沉中唤醒以后相信你告诉我的祖德传奇?”

“我没有命令你去相信,”狄更斯愁眉苦脸地说,“我只是暗示。”

我用双手拍击双腿:“哦,妙极了。接下来你要告诉我你运用狄更斯的非凡想象力与对惊悚事件的喜好,凭空捏造了祖德这个人物!”

“不是那样。”狄更斯说。他转头望向西边,我敢发誓他眼眶里含着泪水。“因为那天的前一天晚上我梦见祖德,梦见那个怪物出现在斯泰普尔赫斯特事故现场,穿梭在罹难者与濒死伤者之间,就像我描述的一样。我把祖德的假想故事跟真实生活中的恐怖经验融合交织在一起。”

我笑得合不拢嘴。我摘下眼镜,一面用涡纹手帕擦抹额头,一面摇头赞叹他竟然这么大胆地跟我说这些话,玩这种把戏。“所以现在你的意思是祖德是你梦见的人物。”

“不,”狄更斯说,“我最早是从菲尔德口中听见祖德的传闻,那是斯泰普尔赫斯特之前十几年的事了。至于我为什么把菲尔德执迷的幻想故事交织在我的噩梦里,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菲尔德的幻想故事?”我叫道,“现在又变成是菲尔德捏造出祖德!”

“亲爱的威尔基,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前,你应该知道我写过一系列有关犯罪与伦敦的短文,刊登在我当时办的杂志《家常话》上,那已经是1852年的事了。十几年前菲尔德在过去的凯瑟琳剧院担任业余演员,当时有个认识他的演员介绍我跟他认识。19世纪50年代早期,菲尔德陪着我夜访大烤炉的过程中,跟我说了他心里那个幽灵祖德的事。”

“幽灵,”我重复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菲尔德精神错乱?”

“刚开始还算正常,”狄更斯说,“后来他精神崩溃。我跟他在侦缉局的同僚和长官聊过这件事,也找接替他探长职位的那个人谈过。”

“为了祖德精神崩溃。”我讽刺地说,“因为他幻想有个名叫祖德的埃及神秘主义杀手。”

“没错。一开始那不是幻想。菲尔德升上探长那段时间发生了一连串骇人听闻的谋杀案,全都没有侦破。其中有些似乎牵连上几件菲尔德早年没能解决的案件。那段时间警方逮捕到的东印度水手、马来人、中国人和印度教徒都把责任推到某个名叫祖德的幽灵人物身上。细节始终模糊不清,但基本情节大致相符,都说这个怪物来自埃及,是个连环杀人犯,能够用心灵力量和古老宗教仪式操控别人,还说他住在地底下某种巨大神庙里,至少根据某些吸食鸦片的暴徒所说,他住在泰晤士河底下的神庙里。”

“我们要往回走了吗?”我问。

“还没,威尔基。”狄更斯说。他把颤抖的手搭在我前臂上,等看见我的凶恶眼神,他马上缩回去。“那么你能不能看得出来,”他说,“这些事在菲尔德心里如何从一开始的执迷变成后来的幻想?根据我事后打听的许多警探和干探,包括黑彻利在内,大家都说路肯爵士在接受菲尔德保护期间惨遭杀害,而且始终找不到真凶……威尔基,你笑什么?”

我就是憋不住笑。这个故事,这段情节实在太有巴洛克风格,与此同时又太合逻辑。实在太……太狄更斯。

“最后害菲尔德丢了工作和退休金的,正是他对这个虚构犯罪头子祖德的幻想。”狄更斯说,“菲尔德探长没办法相信他任职警界期间目睹或获报的那些恐怖凶案会是随机发生……会毫无头绪。在他愈来愈混乱的脑袋里,他认为他见过、经历过的那些惊悚惨剧背后一定有个犯罪头子,单一暴徒,一个能跟他分庭抗礼的幕后复仇者,一个跟伟大的菲尔德探长旗鼓相当的人物。这个复仇者并不是人类,不过,等那人束手就擒(当然是落入菲尔德探长手中),他一生中接触到的那些没完没了的惨案就会告一段落。”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说,“你我都认识的那个菲尔德探长最后发疯了?”

“疯得像个制帽工人。”狄更斯说,“疯了很多年了。他的偏执后来变成着魔,着魔又变成幻想,幻想变成一场他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