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昏倒在院子里的男人(第3/8页)
以前爷爷还在时,藤桌、藤椅一般放在主屋的檐下或者庭院正中,乘凉喝茶、赏景休憩,都无比惬意。爷爷卧床不起后,没有人再有这个闲情逸致,藤桌和藤椅被挪放到了靠着院墙的角落里,那里种着两株龙吐珠和几棵九里香,都长了十几年了,九里香有一人多高,攀附而上的龙吐珠藤粗叶茂,恰好把他的身影遮挡住。
我看不清楚他,但隔着扶疏花影,能确定他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没有不安分的动作。
我放心了一点,虽然海岛民风淳朴,别说强奸凶杀,就连鸡鸣狗盗也很少发生。爷爷一直骄傲地说自己的老家是桃花源,宁可孤身一人住在老宅,也不肯搬去城市和爸爸住,但我在大城市生活久了,怜悯偶尔还会有一点点,戒备却永远只多不少。
正在胡思乱想,继母的说话声隐约传来,我立即放下了抹布。
沈杨晖兴冲冲地跑出屋子,大呼小叫地说:“沈螺,你怎么起这么早?”
沈杨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典型的独生子性格,没什么坏心眼,但十四岁的少年,正是“中二病”最厉害时,绝不招人喜欢。
我还没回答他,爸爸的叫声从二楼的卫生间飘了出来,“沈杨晖,说了多少遍了?叫姐姐!”
沈杨晖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地嘀咕:“沈螺都不叫我妈‘妈妈’,我干吗非要叫她姐姐?是吧,沈螺?”
继母走了出来,朝我微笑着打招呼,“小螺,早上好!”
我也扯出微笑,“杨姨,早上好!”继母姓杨,她嫁给我爸爸时,我已经十岁,离婚家庭的孩子都早熟,该懂不该懂的我基本都懂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没打算当我后妈,我宁可被爸爸斥骂,也坚决不叫她妈妈,只叫她杨姨,她欣然接受。
杨姨在沈杨晖背上拍了一下,催促说:“去刷牙洗脸。”又提高了声音叫:“海生,盯着你儿子刷牙,要不然他又糊弄人。”
我不禁失笑地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小丫头,继母却还是老样子,总喜欢时不时地提醒我,在她和爸爸之间,我不是家人,而是个外人,却忘记了,这里不是上海那个她和爸爸只有两间卧室的家,这里是爷爷的家,是我长大的地方,她才是外人。
乡下人没有那么讲究,宽敞的厨房也就是饭厅。等爸爸他们洗漱完,我已经摆好早饭。
杨姨客气地说:“真是麻烦小螺了。”
我淡淡地说:“不用客气,我已经吃过了,你们随便。”
爸爸讪讪地想说点什么,沈杨晖已经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他也只好说:“吃吧!”
正在吃早饭,敲门声响起。
我刚想去开门,沈杨晖已经像一只兔子般蹿出去,打开了院门。爸爸不放心,放下碗筷,紧跟着走了出去,“杨晖,和你说过多少遍,开门前一定要问清楚,认识的人才能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衣冠楚楚、戴着眼镜的男子,浅蓝色的条纹格衬衣、笔挺的黑西裤,斯文下藏着精明,显然不是海岛本地人,爸爸训斥沈杨晖的话暂时中断了。
他疑惑地打量着来人,“您找谁?”
对方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拿出名片,自我介绍:“我是周不闻律师,受沈老先生委托,来执行他的遗嘱,您是沈先生吧?我们前几天通过电话,约好今天见面。”
爸爸忙热情地欢迎对方进屋,“对,对!没想到您这么早,我还以为您要中午才能到。”从大陆来海岛的船每天两班,一班早上七点半,十一点半到岛上,另一班是中午十二点,下午四点到。
周律师微笑着说:“稳妥起见,我搭乘昨天中午的船过来的。”
继母再顾不上吃饭,着急地走出来,又赶紧稳住,掩饰地对我说:“小螺,一起去听听,和你也有关系。”
爸爸客气地请周律师到客厅坐,继母殷勤地倒了热茶,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沉默地站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