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克里特岛的公牛[1](第3/11页)
波洛喃喃说道:“没错,他很健壮——健壮又漂亮。他就像是那头年轻的公牛——对,可以说是那头献给波塞冬的公牛……是健美的男性样板。”
“看上去健康得很,是不是?”
弗洛比舍叹了口气,那双锐利的眼睛偷偷扫了赫尔克里·波洛一眼,然后说道:“知道吗,我知道你是谁。”
“哦,那又不是什么秘密!”
波洛庄严地挥了挥手。那手势似乎在说他又不是微服出巡,他是正大光明地出行。
过了片刻,弗洛比舍问道:“那个姑娘把你找来,是为了办这件事吧?”
“什么事?”
“小伙子休的事啊……唔,我看得出来你全都知道了。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找你……真没想到这类事也属于你的业务范围——我的意思是说,这更应该属于医疗方面嘛。”
“各种事都属于我的业务范围……可能会让您感到惊讶。”
“我的意思是我实在不明白她指望你干些什么。”
“玛伯里小姐,”波洛说道,“是一位斗士。”
弗洛比舍上校点了点头,温和地表示赞同。
“是啊,她确实是个斗士。她是个好孩子。她不会放弃的。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抗争的……”
他的面色忽然显得既苍老又疲倦。
波洛把声调压得更低了些,小心地问道:“据我所知,这个家族有……精神病史?”
弗洛比舍点了点头。
“只是偶尔出现,”他小声说道,“间隔一代或两代。休的祖父是最近一个犯病的人。”
波洛朝那边的三个人瞥了一眼。戴安娜正很顺利地控制着交谈,一边笑一边跟休开玩笑。别人想必会觉得他们三个是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人。
“发作的时候什么样子?”波洛轻声问道。
“那个老家伙最后变得相当狂暴。三十岁以前他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随后他开始有一点古怪,但过了许久大家才注意到,接着便谣言四起,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出了一些事,但被掩盖过去了。可是……哎,”他耸了耸肩膀,“最后他疯得越来越厉害,可怜的老家伙!几乎成了杀人狂!不得不送去鉴定和治疗。”
他停下片刻,又接着说道:“我相信他活到了很大的岁数……当然,休害怕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他不愿意去看医生。他害怕被关起来,被关着活许多年。这不能怪他,换成我,也会这么想的。”
“钱德勒上将呢,他是怎么想的?”
“这事儿把他整个儿搞垮了。”弗洛比舍简短地说道。
“他很爱他儿子吧?”
“儿子是他的一切。要知道,他妻子在一次游船事故中淹死了,那孩子当时才十岁。从那时起,他活着就只为这个孩子。”
“他和妻子的感情非常好吗?”
“他崇拜她。人人都崇拜她。她是……她是我所认识的女人当中最可爱的一位。”他顿了顿,接着突然问道,“想看看她的肖像吗?”
“乐意之至。”
弗洛比舍朝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带波洛先生去看一两样东西,查尔斯。他是一位鉴赏家。”
海军上将含含糊糊地挥了一下手。弗洛比舍步履沉重地沿着露台走,波洛跟在他身后。一时间戴安娜收起了脸上那欢乐的伪装,露出一种痛苦而疑惑的表情。休也抬起头,盯着那个留着浓黑唇髭的小个子。
波洛跟着弗洛比舍走进房子。从阳光下走进室内,眼前突然一阵昏暗,波洛一时几乎看不清东西。可他很快就意识到屋内到处都摆放着古老而漂亮的东西。
弗洛比舍上校领他走进画廊。带镶板的墙上挂着已故的钱德勒家族成员的肖像。一张张面孔或严肃或欢快,男人们穿着宫廷礼服或海军制服,女人们则身穿绸缎、佩戴珍珠。
最后,弗洛比舍在画廊尽头的一幅肖像画前停了下来。
“是奥宾[2]画的。”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们站在那儿,抬头望着画中的那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的手放在一条灰色猎犬的颈圈上。这个女人有一头棕红色的头发,显得活力四射。
“那个男孩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弗洛比舍说道,“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没错,有些地方的确很像。”
“当然,他没有她那种柔美——那种女性的气质。他算是她的男性翻版,但是,总的来说……”他突然语塞,“可惜的是他继承了钱德勒家族中唯一不该继承的东西……”